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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最后还是说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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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应该是2007年的仲夏,所有刻骨铭心的爱和发誓要永远去寻找的情节,都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城像发霉腐烂的苹果被果断的丢弃。然后,我告诉自己,我们都该在宿命中妥协。】
  
  [1]。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特意将以前住老屋时拍得一些照片用牛皮信封包好妥帖的放在行李箱的最底层。照片上都是一个男人坐在破旧残败的庭院里作画的背影,背影在阳光下被镀上一层温和的金边,旁边高墙上的爬墙虎早已失去生机,凋零枯朽。然后我又将一幅画用防水布包卷着小心的放进画桶。这几年,我每走一个地方,从西藏到海南到四川的康定,到樟树到苏州,除了一些简单的衣物和生活所需的钱财,对于我来说身上最重要的可能就属这些照片和画了。
  
  它们不是什么名师的作品,照片是我站在老屋的窗户里用手机偷偷拍下然后到相馆洗出来的,而那副画则是属于一个叫牧江的男人。细想起来,多年过去,我好像连他的模样都快记不清了。执拗的行走了几年,不知道是看了风景,还是做了别人的风景。这种执拗从牧江离开的那天起,就被升华成如今这义无反顾孤身成影的模样,就像是我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不达目的绝不甘心闭眼。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离开亲人离开原本平静的生活,独自一人在外靠着并不丰厚的存款漂泊。想起那天妈妈打电话来,早已老去的声音就像以前老屋的楼梯发出嘶哑呻吟的求救。当时这个城市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妈妈在电话那头轻抹眼泪。雨停的时候,我终是下定了决心去放弃。"妈,我过几日就回家。"妈妈的声音瞬间欣喜,诶诶诶的胡乱答应着。
  
  退了旅社的床位,独自走进这个小城的暮色烟云中。然后走出街口打了个的士,目的地是火车站,不再辗转,带着疲惫回家,适时放弃或许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
  
  [2]。在火车站候车的时候,身上还剩的几百块现金被摸包贼趁乱顺走。我转身看到他的时候,正走出离我四五米远,我逆着人潮拼命向外挤,还一边大喊:"站住……"
  
  小贼拼命的往外跑,我也拼命的追赶。在追到火车站外一个巷道的时我跟丢了他。不到两米宽的巷道里各种小吃摊杂乱摆放,吵杂不堪。拿出电话,想了想,还是给阿良打了个电话。阿良接到我的电话有些吃惊,但是还是高兴的答应马上来接我。
  
  阿良以为我是刚下火车到这里,热络的帮我张罗住的地方带我去吃饭。路过一个垃圾桶,我从衣兜里掏出火车票揉烂了扔进垃圾桶。
  
  小饭馆里,看着对面局促傻笑的大男孩,青葱年纪里那些朝气蓬勃敢爱敢恨的画面就不断的闪现出来,像一条条温柔的杨柳,随风自在,清扬飞舞。
  
  多年不见,阿良已经被这个社会洗褪了纯净的色,像穿久了的牛仔裤一样在青春的蓝布上流出一片寂寞的苍白。当年那个发誓要以一只画笔走世界的少年,如今已经看不到旧时的模样,或许连笔都很少再拿起。
  
  那时青春正盛,年华正茂,抱着梦想激情无限。决定和牧江从学校宿舍搬出来住进那破旧残败的小院之时,应该是在一次班里组织的采青之后。乡下梯田正开满大片片黄澄澄的油菜花,大家支起画架,拿起画笔就兴致勃勃的开始作画。牧江是喜欢雨的,磅礴的、飘渺的、阴寒的、绵绵的、温柔的……各种各样的雨都会出现在他的画里。大晴天里的油菜花田,亦被他添上了绵绵细雨和温柔的薄雾,糅合成一幅烟雨向南风景独好的画面。那幅画被我抢了过来,我喜欢一切阳光温暖的东西,我也喜欢牧江,他喜欢雨,把雨飘向金黄的油菜花田,莫不是我想要的。而这幅画现在正被我妥帖的卷放在画桶里,随我走遍这些有烟雨的小城市,不离不弃。只可惜,它的创造者牧江是生性薄凉的。
  
  和阿良安静的吃着饭,几个较辛辣的炒菜,一碗紫菜鸡蛋汤,我们说着这几年间间断断的生活小事。
  
  现在阿良经过朋友帮忙在小镇里的派出所里谋了份职,我没告诉他这几年我一直在外面流浪,就说是来这里放假来旅游的。
  
  "对了,你在这里多待些日子,我给你把那个摸包贼抓到,我现在可是专管这些的。"他同我说。
  
  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让他借我些钱,这几天日子的吃和住可能要拜托他多忙活。
  
  [3]。火车站是最多情也是最薄情的地方,聚散离合分分钟钟都在这里淋漓尽致的上演。拒绝了阿良想要请假带我出去玩的邀请,想了想自己一人还是来到了火车站。
  
  有个小男孩身手灵活的从一个妇人的皮包里夹出一个钱夹,藏在怀里埋头迅速外人群走去。我静静跟着然后在一个街口抓住他,他瑟缩着求我放了他。
  
  "你告诉我牧江在哪里,我就放了你。"我威胁他。
  
  "我不认识他。"他把钱包塞进我怀里,然后全力挣脱逃跑了。
  
  路过的行人看着我和我怀里的钱包,眼神里全是怀疑的颜色,或许是把我当成和那小孩子一样的贼了,只是我更可恶些,还能大街上抢摸包贼的东西。把钱包带了回去叫给阿良,说是我在逛街的时候捡到的,他也不疑有它,只是开玩笑说:"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大街上捡钱包还没被讹诈。"然后和我当面点清钱包里的所有东西并记录在案"好了,这钱包的失主我会看着身份证信息帮忙寻找的,今天辛苦你了。"
  
  阿良这几天的所里有个案子,所以顾不到我。我自己走遍了火车站的方圆百米的所有地方,遇到摆小摊的摊贩就问他认不认识牧江,遇到摸包贼都假装不知道他是贼的走过去问他知不知道牧江。
  
  终于,我遇到了一位在酒吧门口卖烟的老大爷。他说:"你说小牧啊,就是以前亚星的杨姐带回来的那个牧江?你问那些二流子他们哪里知道,他们都是这一两年的新角子。杨姐那场子的人都在前年一次警方的扫荡中被扫干净了,只有小牧不知道怎么一个人逃出来的。"
  
  "那杨姐是叫杨蕊吗?"我迫不急待的问他。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反正下面的人都叫她杨姐。小牧来的时候可是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老大爷拾?着他的香烟,回忆着跟我说,"其实小牧也算个好孩子,有时候还会帮忙我搬些东西,说话也轻声细气的,当时一看就知道是读书长大的,只是这些年踏进那臭水沟子里,学不得好,可惜了可惜了呀。小姐,你是他以前认识的人吗?"
  
  避开大爷的问题,我转口问他知不知道牧江住哪。
  
  大爷说:"他呀,就住在沿着这条公路走大概一公里处左拐有家小卖部的地下仓库里。"
  
  向小卖部的老板说明了我来是来找牧江的,她用嫌恶的表情看着我。
  
  "老板娘,给我一包泡面。"身后有人要买东西。
  
  老板娘向他努了努嘴,"这位小姐是找你的。"然后拿了包泡面给他。
  
  我转过身去,面前的人胡子邋遢,面色黑浊,可是他的眉目在我眼中依旧清晰可辨,不是那日偷我钱的小贼又是谁?不是我寻找了几年的牧江又是谁?
  
  他看见是我,脸色依旧平淡的出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付了泡面的钱,对我说"走吧"带着我朝他住的地方走进去。
  
  [4]。黑暗的地下仓库里,弥漫着腐朽的酸臭味。他拉了一根墙壁上的细线,屋里亮起一盏不算暗黄的灯,整个小屋脏乱不堪。
  
  他用旧报纸垫在墙角的一张矮凳上递过来让我坐,转身又走进更黑暗的地方。我听见一阵锅碗相碰的声音,有泡面的味道传过来。
  
  "当时摸你包的时候真没认出是你来,这么多年都不记得了。要是知道是你,我绝对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他在黑暗里说,想了想又继续说:"你不应该来。"
  
  "我只是想有个结果。"执拗着寻找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看见了不来呢?虽然我当时也骗过自己,那不是你。
  
  "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是个贼,生活在这黑暗肮脏的地方。"
  
  "是啊,我看到了。"
  
  "所以,你该走了。"他从黑暗中走出来,站在暗黄的灯光下,一双眼如困兽般的盯着我。
  
  "牧江…"
  
  "走吧。记得,别说你来见过我,特别是对阿良…他…是派出所的。"
  
  我被牧江拉了出来,然后他将我锁在了门外。沉重的仓库门严实得透不进一点阳光,我站在门外,连呼吸都和他没能有一点连接。这一次,是真的该说再见了。
  
  执着了很久很久的一件事忽然得到了解脱,整个人反而有些盲目不知方向。从牧江那里回来,我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路上,过火车站的时候顺便买了两日后回家的车票。
  
  记得那是大四的上学期,牧江有一日忽然带回来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带着香。她叫杨蕊,是牧江的救命恩人。
  
  那时我们年级有个女生非常喜欢他,甚至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那个女孩的爸爸是个有钱人也有些势力,见自家女儿喜欢牧江可是却不着待见,就找人想教训教训牧江。当时正好被路过的杨蕊救了下来,只见那些原本围着牧江的混混,见了这个女人都低头乖乖的叫她一声杨姐,依言放了牧江就散去。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个杨蕊还是那个有钱人的情妇,她用情夫的钱赚自己的钱培养自己的势力,也着实是个有能力的女人。
  
  牧江后面为什么会放弃学业跟杨蕊远走的。我只知道那晚,杨蕊来找我,跟我说牧江在她的酒吧里染上了毒瘾。而她的情夫死了,她要去别的城市,她要带牧江走而且只有她有能力担起让牧江戒毒的事,否则牧江就有可能进小黑屋。那一晚的清风,让人觉得特别凉。
  
  那晚牧江带着酒味回来,我躺在床上跟他说:"杨姐来找我了,她让你跟她去苏州好好工作。"
  
  他答应了声,躺进被子里背对着我躺下,无声无息。
  
  后来,他就跟杨蕊走了。直到一则新闻报道出现大街小巷——某某富商上月离奇死于自家庭院内,警方怀疑是其情妇杨某和另一位年轻男子牧某所为,两人已经出逃,目前警方正在加紧更多调查和追查嫌疑犯……我开始了寻找牧江。虽然这件杀人案在日后水落石出,并非他们俩所为,我也还是依然没有放弃寻找,一走就是好多年。
  
  回到住的地方,从行李箱里拿出牛皮信封里的照片,里面的少年曾经婉转清扬随性自由。取出画桶里的画,一直细心储存的原来也早已墨残红褪失去原先的色彩。
  
  把它们全都揉碎丢进垃圾桶里,我们都需要默默走,不能再回头。
  
  [5]。站在火车站接到阿良的电话。他说,"前天我抓了牧江"他想了想还是诚实给我说,"他是前几年我们捣毁的一个扒窃窝点的漏网之鱼…"
  
  "阿良,我回家了。谢谢你,再见。"我对牧江只字不提。
  
  挂断电话,我想我一定会忘记他的一切。忘记从前我爱他,忘记这几年我找过他,忘记那次我放他走,也忘记这一次我匿名报了案将他送进监狱。
  
  转身,人潮拥挤的候车大厅里,竟与我几年前踏上旅程时别无二致,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只留报站的声音在空气中哄哄回响,我终于蹲在地上大声的哭了。
  
  全文完。
  
  望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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