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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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破旧的大村庄,在哪个年代,有很多祖辈传下来的书籍被毁掉,幸存下来的就躲躲藏藏不敢公开传读。那时我还小,刚上初中,偶尔在邻家大哥家里发现几本书,纸张已经发黄,我翻看了几页,文字直排,都是老字。大哥说我看不懂的,我挂不住脸,只好打肿脸充胖子,硬说有三分之二可以看懂,就借回家去。为了看懂这本书,有很长一段时间专攻古文,这促成我的古文成绩突飞猛进名列前茅,所有的同学都不敢想信,老师在教室好好地表扬了一次,让我出足了风头。
村子里的人没钱买书,父亲在外工作,母亲有钱,但不会给我买课外的书。有一次,放学的路上邻村的同学手里捧着一套三本的新书,我拿过来看了看,是小说,外国人写的,作者的名字一时记不住,书名倒是很好记,叫《飘》,这本书把我吸引住了,就要求让给我,同学说是做手艺的姐姐从城里买来的,我坚持要他也就同意了。口袋里其实没有钱,回到家里就在母亲的枕头底下偷了10块钱,但到了晚上就被母亲发现,一定要我把书退了,我哭着不肯吃饭最后母亲只好作罢,但多余的钱还是交出去了。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爱上看文学作品胜过读课本,只要身上有钱,总会去煲书店,对外国文学更是情有独钟。大学考不上是意料中的事,但母亲说我命好,就在我高中毕业的第二年,父亲退休了,我抵职去了乡下的道班养路。也就是那年出差县城,我第一次读到了文学杂志《收获》,是在工人文化宫的小窗口买到的,以后也从那里读到了《当代》、《十月》、《小说月报》等全国几乎所有有名的杂志。
乡下的夜晚无所事事,除了看书,我还学会了爬格子。当时山区公路都是砂石路面,劳动防护用品只有一顶草帽,一只口罩,每天上班滚滚尘土把我们脏得不象人样,社会上没有人看得起。我就写了一首打油诗:远看象个烧炭的\近看象个要饭的\走到身边一看\原来是个扫马路的。也不知是谁传到了县城,领导把我叫去非常严肃地批评了一段,说我不取上进,自我抹黑,最后作保证写检讨才算了事。有道是因祸得富,第二年单位里需要一个文书岗位,领导把我调了上去,我开始了体面的工作,成为我生活的转折点。
到了新的岗位,我读的书知识面更广,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房间里的橱柜,桌子上,床上到处都堆满了各种书籍。一下班就呆在房里,看呀写呀,每天要到12点钟以后才睡觉。1985年,团县委在全县搞命题征文比赛,我的《假如我是县长》获得了一等奖。从那时起,我开始尝试写小说写散文,久而久之就给外面投稿,虽然只在县一级的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但心里还是很满足,至少我把读到的知识用到了实际当中,至少可以证明我每一天都在进步。上个世纪80年代末,我参加了淳安县第一届文代会,成为一名文学协会的会员,到现在还在协会的兼了个副秘书长。
因为读书写文章的缘故,缺乏与外界的交往,所以一直没有异性朋友,后来还是领导牵线才找到了对象,因为把钱都花在书上面,结婚时仍一贫如洗。房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布新房时,还是专门腾出一间作为书房,每次走进几千册的藏书室,心里总是显得惬意和充实。
二十一世纪初开始,我读书的形式有了变化;读书的心情有了变化;最终连读书的目的都开始发生新的变化。这种变化与其说上个世纪我还可以忍耐尘间浮世的挑逗和引诱,倒不如说进入二十一世纪的那一刹那,我突然间被世俗所折服,价值观的改变使我对读书有了全方位的调整。
读书现在已经不是常事,只是偶然记起,仿佛想起多年未见的朋友那样想去看看,成为一种形式,一种应付,说到底还是为了附和自己内心的庸俗,想证明自己曾经是个读书人。现在读书的性情完全不如以前,没有了读书细致,也没有了放松和愉悦的感受,就像在工作中应付年复一年相同内容的检查考核那样,头脑很空洞。以前读书为了丰富自己,提高自己,充实自己,目的很明确,现在就不一样了,是重温就梦,只是不愿放弃曾经有过的美好,这已经非常有说服力了,表明曾经的美好已经丢弃了,现在摆老资格吃着老本以为够用了。
从书本里走出来,冬眠了8年,突然苏醒,发现自己离时代很远很远,在应对社会时显得异常无能,身体里的内容一切贫乏无力。人未老,心已虚,如小时营养不良,缺钙使我挺不起腰杆。放弃书本而今让我付出了惩罚的代价,只好厚着脸皮重拾书本,规矩得像个学生一样,如临大考,不敢轻视。
活到老,学到老,不是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