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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乡,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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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深秋的黄昏,夕阳斜照,村间的小路上铺满了落叶,路边的香樟树,身影清瘦,偶有几片红叶,这样的情景,略有几分莫名的凄凉。
  
  我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煎饼,一个平果和一袋白糖,去看望一个老人。他是我的老乡,一个孤苦无依精神混乱的残疾人。他有一个亲哥哥和一个腿有残疾的嫂嫂,然而,他们的命的不好,哥哥仅仅靠那头老黄牛为别人耕田种地,补贴家庭的零用和种庄稼的费用钱,嫂子是个瘸子,走路也艰难费力。更不用说,他也是时常的疯疯巅巅,自己做什麽也不太清楚。平常的日子,他就帮着哥哥嫂嫂割牛草,种庄稼,或者栽一些小菜之类的杂活儿,说及吃饭,他还是自己亲手做。虽说是自己的亲哥嫂,可分了家后就自己做自己家里的事。常常听小赵一家讲着他的故事,我不禁感到他真的很可怜。
  
  其实,从我家到他的家并不是很远,中间隔有两三根的田埂。斜阳洒下泛红而苍白的余晖,一道灰白色的亮光齐整地映在路边的香樟树上,几只常在小河塘打鱼的乌鸦绵绵不断的狂叫,嘶哑的声音回荡在塘面上,荡起了层层水纹,看着这景象,真叫人有些悲凉。
  
  从小赵家听说他又疯了,而且感上了风寒,由于没有钱治病,又有引起了"脚肿",他不能够走路了,想吃点东西也下不了床。他经常是一天一顿饭或者说是两三天一顿饭的,现在他什么也做不了,哥哥嫂嫂也没有管他。
  
  他一生没有什么样的要求,唯一想做的就是想要喝点白糖水。他曾经常在山脚下给哥哥嫂嫂割牛草时候,他常跟别人说能喝上白糖水是他这一生的愿望。一年前,我常看到他站在寨子的商店不远处,一个人痴痴地发呆,汽车嘟嘟嘟的发出鸣笛声他也似乎没有注意到。那时,我不知道他在那里想要做什么,也不敢去问他。因为他有精神病,时而清醒,时而神志不清。我有些害怕,就不敢接近他。村子里,几乎很少有人能给他打上招呼,除了他的邻居聋子,哑巴两兄弟,偶尔况家大院子里那几个常逗他的人挑粪水路过他的土地时,看到他坐在那里就开他的玩笑,即便是谈一些事情也是无聊的琐碎。一想到他悲苦的一生,我就为他感到难过。
  
  终于到了他家的小坝,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刺激的屎尿味,我想可能是他很久没有洗过澡换过衣服了吧。我停了片刻,正想像着他虚肿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怕。当我推开他的房门的时候,一眼便见他睡在嫂嫂猪圈的小角落里,十几个稻草叠在木架子上作为了睡觉之所,一双黑青色的脚肿胀的就像烧过已久的碳木棒,灰色的脸上仅剩下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珠子不停地转动。他应该是认识我的,因为我天天上学都要从他的小坝边经过,而且两个月前,他还向我家借了火柴。他一见我,乌黑的手无力的在床边挥动,好像是示意叫我过去。他的呼吸声极为的仓促,眼看就要即将不省人事。我看到他可怜的样子,竟忘了他屋里是多么的臭,多么的让人看了恶心,也许出于一种对弱势群体的同情,做着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我走进他的身边,听他吞吐的说他想喝一点白粥,我应了应头,从口袋中把白糖给了他。
  
  我咧了咧嘴:"这里还有我刚做好的煎饼,趁热吃吧,我去给你倒一杯开水,给你泡上一碗你想喝的白糖水。"他用他那双仅能表现他还活着的眼睛盯着我,没有说话。
  
  看着他哽咽着我的煎饼,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快乐。然后我又对他说:"我去给你盛一碗白粥,你等着我吧。"轻轻地关上了他的门,我快步的冲出了小坝,鼻子与嘴巴交替的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忽然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立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的跑回了家,将中午剩余的冷稀饭热了热,盛在一个碗里,又迅速的朝他家跑去。
  
  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阳光反照,整个地面成了红彤彤的一片。不知天象又有什么奇迹,出现了如此美丽的一刻。
  
  再一次推开他房门,我已听不到了他仓促而不匀称的呼吸。他不动了,静静地睡在稻草上。就这样,他沉侵在了甜蜜的梦乡,永远的睡了下去。他再也不能看着美丽的花花世界了,再也不能喝白糖水了,再也不能到山里去摘野果子了。他带着微笑,走的很安详,遗憾的是没有喝到最后一碗白粥。
  
  "老乡,老乡,我来了,这是你要的白粥。"他听不到我的声音,他走了,真的走了。走得那么的平静与安详,脸上还挂了一丝感激的笑。
  
  秋风习习,余晖暖暖,老乡啊老乡,我只能向你道一声:
  
  老乡,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