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错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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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而且每每我把它用在和新旧朋友聚会的无聊时候讲给大家听,总是能够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哄堂大笑。
大概在1994年的秋天,国庆节过后,那时侯我刚从陕西一个县的农业局跳槽出来到北京一家民营的饲料研究所上班,我的身份是该研究所河北某地区的业务经理。由于研究所老板是在北京某学院教书的一位博士,所以我的名片上便赫然印着“北京某学院饲料研究所区域经理”的头衔。“经理”也罢, “业务员”也罢,其实是一回事,但是还是“经理”听着舒服,大小咱也是个官呗!没听说现在经理漫天飞,大街上十个人九个是经理,剩下一个还是经理助理。
我的工作是在某地级市开发出县一级饲料经销商并协助县级经销商开发乡镇分销商和大型养殖户。通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努力,我在某地区的各主要养殖县基本都设立了经销商,而由于其中某县交通相对便利,养殖业相对发达,且批发辐射能力较强,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某县。
那天中午,我从经销商处回到我住宿的县政府招待所吃饭和午休。一走到我们平时就餐的招待所餐厅门口,只见大门紧锁,门口站满了好多好多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大门打开好入内吃饭。
我也自然地加入了等待的人群。按往常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开饭了,今天怎么还不开?从大门的玻璃望进去,只见在我们往常就餐的餐桌上摆满了一桌一桌丰盛的酒菜,而服务人员还在紧张的忙碌着。
我一头雾水:今天招待所怎么这么破费?莫不是遵循“客户是上帝”的营销理念,每隔一段时间招待招待旅客?可是这也太破费了呀,要知道我在这里住宿的床位才十元一宿,这么搞他们能合算吗?
我还没有嘀咕明白,只听咔拉一声,门被服务员从里面迅速打开了。只见我身旁的旅客竟然鱼贯而入且毫不客气地一一落座并狼吞虎咽地开吃起来。
看来这些都是老住客,他们已经知道招待所的规矩知道什么时候招待住客了?可是毕竟咱们是读书人,如果坐在酒桌上让人撵起来肯定不合适!
我没有敢贸然入座,径直走到一个餐厅负责人模样的人面前,小心的问: “请问今天这顿饭是怎么吃的?”我的意思,今天这顿饭一人需要摊销多少钱可以让吃?
那位负责人竟然一把拉住我,连拽带推把我摁到一个座位上: “客气个啥?吃吃吃!”然后就回转身径直忙别的去了。
我看着身边这些毫不客气的狼吞虎咽的一群,想想反正是你们把我摁到座位上的,也不用怕你撵我了!再说不就是一顿饭嘛,吃完了你们算算多少钱我掏给你就是了!就是三十元四十元咱也认了,一个人老在外面跑,也得适当改善改善伙食,补充补充营养,老是在街边吃一碗荞面颌酪营养也不行呀!还真象人家说的“四十岁以前拿命换钱,四十岁以后拿钱换命”呀?!想到这些,我就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向那些平时很少接触的鱼山肉山进攻了去!
菜是开吃了,可是望着身旁这些啤酒和大家觥筹交错的豪饮尽头,我还是不敢下手:你说这菜呆会好算帐,一桌多少菜钱,然后一桌八个九个旅客一平分,可是这啤酒就这么随便喝,一会谁喝了多少谁能算得清?
想到这,我就又诚惶诚恐的站起身,走近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服务人员身边,小心的问: “师傅,今天这啤酒怎么喝的?” 我的意思,今天这啤酒一人需要摊销多少钱可以让喝或者一瓶算我们多少钱?
只见师傅从啤酒箱簌地拎起一瓶啤酒,啪地打开,任凭泡沫飞溅,咚地砸在我面前的桌上:
“喝喝喝,喝完了吱一声,这边多的是!”
去他奶奶的,既然你们让咱吃、让咱喝,那就不能怪我混饭吃了!再说就是吃完喝完你算一百块钱一个人咱也认了!“一张一弛是文武之道”,歌里不都这么唱的嘛?今天咱也海吃一回给自己放松放松把自己优待优待!
吃着菜,喝着酒,这中间的闲工夫当然少不了和“同桌的你”顺便聊聊,相互认识认识,生意场上,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少一个朋友树一堵墙”嘛!
于是我礼貌得向坐在我左边的朋友打一声招呼: “朋友你好!来,敬你一杯!一回生二回熟!”二人碰杯一饮而尽,我又礼貌得问: “朋友请问您是哪单位的?来这里做什么生意的?”
“我姓葛,市里卫生防疫站的,我们来这来检查卫生呀!怎么?你不是我们一块的?不是检查卫生的?”
“我姓陈,北京某学院饲料研究所的,来这里推销饲料的。”
谈话后得知,我身边的这些共四十多人都是某地级市组织的卫生检查团成员,因为都是从卫生、防疫、妇幼等各单位临时抽调的,所以大家彼此也不是很熟悉,县领导和招待所干部也不是很熟悉.他们都是刚在县里各单位检查完卫生才来这里就餐的,当然县政府招待所也是他们检查的最后一个单位。
我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原来是坐错席了!
这时候我才看到,在餐厅一个角落,一排长桌上摆了三大盆菜和一大盆饭,两个师傅在打饭菜,一些旅客排成长队在后面等候,打上饭的旅客都陆续去餐厅外面吃饭去了。
我顿时脸窘得通红,好象有人指着我的脸骂我小偷似的!我真恨不得有个地洞能让我很快钻进去!要知道,我上学一直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什么是羞耻什么是荣耀我还分得清!
我忙悻悻地站起身,对大家说: “对不起,我坐错了,我的位置应该在那边!”我指了指那些等着打饭的旅客们。
姓葛的朋友一把把我拉到座位上: “坐下坐下!客气个嘛?人家不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旁边的朋友答到: “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
葛姓朋友接口到: “对,不吃白不吃!你这首都北京客人来了我们本来就应该尽地主之谊的!来,我们一起欢迎这位首都北京的客人!干!”
满桌的朋友一起举杯,大家一饮而尽!我的窘态终于有些缓和。
反正也快吃完喝完了,大家又盛情相邀,我就没有再客气,也总算终于吃明白了,我打趣道: “半天才搞明白,原来自己是个白吃(‘白痴’)”!
大家哄堂大笑: “大家彼此彼此,都是白吃(‘白痴’)!”
晚上回到房间看电视, “某县新闻”节目果然详细报道了“市卫生检查团来我县检查卫生工作,对我县卫生工作予以充分地肯定,这次检查必将促使我县卫生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等等,但是对于中午我混吃混喝的那顿酒饭却是只字未提,半个镜头也没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