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青春
详细内容
1
这是一幅充满沧桑却颇有美感的摄影。
是绵延的沙漠，一直延伸到天边，于是天与地之间有着一条很明显的界线，上面是深蓝色没有污染的天空，下面却是黄色又单调的细沙，细沙一颗两颗三颗……一直数到了永远，构成了一整个沙漠，尘土飞扬。有孤独的仙人掌屹立在黄色中间，沙漠中的树都是孤独的，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坚强。高大的沙丘分成两边，一边阴影一边亮白。远处是一只寂寞的骆驼，抬头望天。
这是小H送我的一幅摄影作品，递给我的时候小H说在街上看到它的时候我便自然地想起了你，知道它是属于你的，那摊位是流动的，明天甚至更短的时间会不在，于是就买了下来。
我不知道小H说这些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我再一次看着这幅作品，心里延伸出来的感觉很怪，闭上眼睛似乎自己就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我的球鞋被沙尘染成土黄色，头顶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挥手擦汗，南面是一整片亮白，北面是一大片阴暗，而我孤独地走着。
2
周末的天气却很好，我和小H走在喧嚣的街道，过往是行人忙碌的脚步声，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出来走走了，感觉好像拭去皮肤上的苔藓迎接阳光，那些阴暗而滋生的落寞霎时走远，不再回来。
一直躲在房间里昏天暗地地做题，做到累了的时候就站起来倒了杯咖啡或者是一杯茶，一口喝下以后发觉疲倦不见了就又坐下继续没有止境地做题。一直不喜欢一小口一秒度 口地喝东西，感觉那样很别扭，喜欢的就是一口气喝下的畅然，有种洒脱。没日没夜地做题，有时候听见窗外一阵孩子的笑声，不禁放下笔，毫无止境地想，脑海闪过很多词语：萧然，持久，深沉，轮回，冗长，遥不可及，咫尺天涯，走远，葬……我仿佛站在一个轮回的路口，选择了一条街道义无返顾地往下走，可是中途我会想，如果当初我选择的是另一条路，结果会怎样？一直以来一听到孩子的笑声，我就会想起充满雪白的天堂，里面装满纯净的笑脸。而十几年以后，笑脸会无奈地宛然，从而变得深沉。于是发现自己发呆了半个多小时，心里一惊又拿起笔刷刷刷地做题。
和小H 在路边吃3元钱一碗的馄饨，蘸上陈醋或者花生酱，然后一整颗放进口里，慢慢地嚼，简直人间美味。
我说我从来不知道馄饨也可以这么好吃。
小H嘴里含着一颗蘸满辣椒的馄饨，含糊地说那是你成天躲在家啦，咱这里啊，好吃的东西到处都是，有空还是出来逛逛，别老呆在家。
我说小H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高三了，没有那么多时间。
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在于你怎么分配，并不是在几学习学到死为止就可以考上清华北大。
我看着小H没有说话，发现这个小子有时会忽然冒出几句富含哲理的话。
吃饱以后我们就拍拍肚子，以一种饭后散步的姿态走在路上，两旁是繁茂的榕树，榕树再两旁就是各式各样的衣服专卖店，中间是人行道。专卖店里面摆着年轻的衣服，放著庸俗的流行歌曲，音响效果却很好。
在DF广场的大门口摆着很多小摊，我和小H经过的时候是下午1点多，太阳并不是很猛烈，我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面停了下来，摊主是一个黝黑的外省女人，她一边编著绳子一边对我们说请随便看看。我看中了一条玛瑙项链，有很深的灰色，却很光滑，发出的光很祥和，在小摊里是属于那种一眼就看出与众不同的。
我拿起它对摊主说请问这个多少钱？
摊主抬起头说，这个要25元，是玛瑙石，后面的藏文可以辟邪的。
听见藏文就会往诡异方面想，总之西藏给人的感觉就是诡异是带着纯洁，宗教味道极其浓厚，有深蓝色的天和强健有力的翅膀，还有藏民们独特的盛装和艳丽的面具。
可是身上的钱真的不够买了，只能放下首饰，拉着小H说走吧。
人群融合人群，过客呈现在街道上，独特的南方味道，弥漫了整个城市，于是城市发出壮烈的声响……
3
我也曾独自一个人走在广场的围栏边，望着前方的一切，头顶是轰隆隆飞机划过的声音，高亢而寂寥。
小H说最孤单的事莫过于坐一辆末班车车上只剩下自己一个，或是朋友都走南闯北只有自己在原地徘徊。
我说小H你错得离谱，最孤单的是坐在人很多的地方周围有烦乱的人群而自己却觉得很心寒很寂寞，或者同一大群朋友出去狂欢到最后自己靠在最角落里独自掉泪。
我依然义无返顾地为着我的高考而没日没夜地做题，小H也为着自己的工作而奔波，世界上的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着。每天晚上小H都会用我的电脑，我的背对着他的背，只剩下电脑屏幕卑微的声音，还有我翻书的声音。
我忽然转过身，我说小H，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还记得那条项链，没有余地地想它，和它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记得彼此的灵魂，这种见面超过了生命，可以是几千年前。
小H开了歌，没有韵味的粤语歌，里面传来一把低沉的男中音，是个寂寞的男人。
小H说人一生出来就带有与生俱来的情感，经过后天的耳濡目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我也曾像你一样，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东西有着很熟悉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音响里的粤语歌曲唱到了副歌，男中音低沉的声音丝毫没有变化，完全失去了歌的韵味，我一直认为现在香港的歌曲已经完全变了味。如今涌现出太多年轻人，拿着音乐当形象，换个角度看，是拿形象当音乐。
小H，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小H点了一支烟，吐了几口说我不相信，我只知道我们的青春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一点一点地受侵蚀，如今已经是面目全非。今生的事有太多太多了，又何必去想什么前世后世呢？
我说我并不是信佛，可是我真切感觉到人应该有轮回，有前世后世。
小H笑了一下，说你就是有太多的感觉，你做事太凭感觉了，其实有的时候，感觉是错的，给你一条错误的路，然后你毫不犹豫地往下走，等到你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好多年了，而你不得不再继续走下去。
我顿时无语，我摊开书说我想睡觉了，很晚了。
走到窗外，一片寂静，有几处地方可算是灯火阑珊，总有一些地方终年有着光，是开设给那些富有却很寂寞很害怕黑暗的人，动物都有一种趋光性，见到亮着的东西就会被牵引过去，人也一样，因为人也是动物。
说想睡其实一点睡意都没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哪个姿势都不舒服，干脆坐了起来。我想如果那天我钱够了的话，我回会不会买下那条项链，可是我想了好久才发现我并没有真的很喜欢它，我只是喜欢它的那种感觉。
我始终是一个做事很凭感觉的人，像小H说的一样，一旦感觉出错了，受的伤比任何时候都大。
我依稀记得星星是一闪一闪的，而月亮则是一边亮白一边黑暗。我忽然又想起小H送我的那幅画，那里的沙漠也是一边亮白一边黑暗，然后我的心也是一边亮白一边黑暗……
4
从前的从前，我们都是幼稚天真的孩子，而往后的往后，我们会变成怎样，变得怎样？城市的边沿总是在一点一点地扩大，城市的味道也总是在散发，然后分散在四周……
小H神秘地对我说，我喜欢一个女生。
很直白的一句话，没有污点没有杂质，很清楚很直接地说出自己的情感。虽然站在熙嚷的大街上，可我还是很清晰地听见小H的话。
小H说是你学校的，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很可爱。
应该说是有一点的惊讶和兴奋，我一直以为小H是一个感情很迟钝的人，凡是和爱情有关的东西都和他格格不入。可我还是很清晰地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了――我喜欢一个女生。
我想起了和小H坐在学校操场听着CD听到死的日子了，然后我们看着过往的女生，对自己说下一个会更好，下一个会更好……结果看到天空灰暗下来我们才背起书包回家，记忆中是很美的夕阳，一条路到尽头，都拖着我们的背影，电线杠上几只鸟在叫，然后冬天要来了……
当时不是爱，是青春期的蠢蠢欲动，我没有想到小H可以抑制这么多年没有试着去喜欢一个女生，我总是对他说你这个人怎么就不想去找个女朋友？
他说也许是我没有什么感情吧。
我笑了一下说，小H，不是你没有感情，我看是你没有性欲吧……
然后小H猛扑过来，我就一直笑一直笑笑到没有力气，于是小轻易地把我摁在草地。然后我就向他求饶，他放开我说，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她。
我说应该是我带你去看她吧，是我学校耶。
小H说是是是，你是老大。
几天以后我看到了小H喜欢的那个女生，长得很清秀，是历史班的，学习也很好。小H指完她以后就躲在我背后偷笑。
可是我知道这个女生老早有男朋友了，是学校文学社的社长。我不想打击小H但我不得不说，我说小H，那个女生有男朋友了。
微笑僵住了，眼睛暗淡了，天空泛白了，手放下了，风吹过了，湖面平静了……
一直的几天小H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很难受，毕竟是第一次那么用心地去喜欢一个人，只是时间不搭配了，我也知道H很善良，宁愿自己伤心也不会去扰乱别人的世界，所以他的世界很平静，只是充满黑暗。
傍晚的时候，我和小H站在城市最高的天台上，风很大，城市也很大，可是人很小，车子很小。
看着霓红灯一处一处地亮起，城市变成了五光十色，总有一种生命处在不衰的时节，没有潦倒没有竭退，时隔十几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它依然风华并茂。
黑暗中，小H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你能告诉我吗？
我被小H这个突然的问题震住了，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啊，它虽然存在于世界上每一个人的心里，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诠释它。我对小H说有一本书上面是这样写的，喜欢一个人会在乎她的一举一动，会因为她的表情而变换自己的喜怒哀乐……
小H笑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了她多久了？4年了，我也惊叹自己能这么久地喜欢一个人，没有变化地喜欢。
我也顿时呆了，我一直以为小H是那种身上不带爱情的人，也认为他是只看见历史班那个女生几眼就喜欢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喜欢她，还是如此地喜欢。
小H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我没有喜欢的对象，是有，只是我不想说出来，有些东西还是放在心里比拿出来的好。
我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拿出来了，不继续将它放在心里？
天边一闪一闪的，我知道那是飞机飞过。
小H说还记得那幅我送你的摄影吗？一看到它我就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就像想到你，想到她，想到我父亲母亲，想到我自己反正很多很多。我以为我把那份感情放在心里最深的地方，深到我已经忘记了。可是看了那幅摄影，那些很久以前的事就统统涌现出来，像是发生在昨天，所以我发现自己原来可以爱一个人爱得那么深。
小H的眼睛和天边的飞机一样一闪一闪的，和感情一起迸发出来。
当飞机划过头顶的时候，我和小H都没有说话，沉默是这个时候最好的疗伤方式，汽车的灯把世界分划成n个区域，那些因为速度而产生的线像是生命的轮回，无论多亮多完美，都是要灭掉暗掉的。
5
我们走在世界的尽头，萌发出来的念头越来越多，认识的也越来越多，可是失去的，谁又会知道……
我们的青春总是在匆忙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稀释，无论我们有多在意，它都会从中溜掉。像一些理想一些友情一些爱情一些亲情，时间一久，还不都是忘却。很庆幸有些有些人在过往的时候点缀我们的生活，往后的日子可以让我们有忽然的忆。不知道是谁说了――朋友和恋人是用来做什么的？不都是在来年的来年用来回忆的吗？
可是，这样的日子，很痛……
如果可以给青春定一个量词，我会用“一抹青春”来形容。因为青春其实很薄很薄，像灰尘一样，一抹就留下痕迹。
我们暂停了碰碰撞撞的追逐
变得很小心
躲进了自我保护的城堡
各自隐藏着自己的感情以及梦想
谁会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
躲在微笑背后的伤痛
打开房门
是一缕阳光
卑微的生命重见天日
发出微弱的声音
暴晒中
是我们那重叠又满怀期待的
一抹青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