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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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依
　
　　清朝光绪二十七年
　
　　这一年是华夏大地动荡的年代，帝国主义横行的年代，清政府摇摇欲坠的年代，对四川成都的李宗林来说，一年中同时两位最亲的人，是最悲哀的一年，安葬好了双亲以后，李宗树变卖了房产凑了些银两，决定进京赶考，以了亡父心愿，为国家兴亡，尽匹夫之责。主意打定以后，收拾行囊，即刻启程。
　
　　一路上李宗林风餐露，马不停蹄。唯恐延误时日，赶不上科举。偏偏这晚走到直隶顺德府地界，突然天空一阵雷电交加，顿时大雨倾盆。瞬间被淋的浑身湿透，深夜他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废墟旁。在断壁残垣中，找到一片未倾倒的屋檐和墙根。他瑟缩在墙根下，以躲避风雨。此情此景宗树想起儿时依偎在娘亲的怀抱中是多么的温暖，只是此时子孝而亲不在，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的宗林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雨整整下了一夜，方到天亮才停。于是宗树继续赶路。
　
　　路上皆随处可见逃亡的难民，乞讨的孩童，于是李宗林偏随意所带的干粮分于他们食之。一少年食之过猛，噎于喉中，宗树忙拿水喂他，方才缓了过来。见此情景，就更加坚定了李宗林一定要考取功名，造福百姓的念头，然后他便走进了一个山谷，路的两边都是巍峨的石头。远处传来溪流的潺潺声，他的精神不禁一震，因为水壶里的水早就空了，他不由自主的就加快了脚步，想去找那水源。突然间，前面响起一声暴喝：“站住”接着路边的草丛中就跳出来六七个手持钢刀的大汉，把山路一拦，其中一人，大吼道：“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李宗林心中为之一惊，遇上强盗了，强装很镇静，上前施礼朗声说道：“小生乃进京赶考之穷书生并无银两。看各位身怀绝技，何不去报效朝廷，在此做这苟且之事。岂不自辱？”“穷秀才废话少说，快把包袱给我，否则要你狗命”“狗贼朗朗乾坤，我且看你如何无法”李宗林义正严词的说道。那伙贼人一看，碰上了刺头，多说无用，便动手上前去抢，李宗林不畏强暴奋起反抗，怎奈手无缚鸡之力，即便使出了浑身解数，身中刀伤，仍死命抱住强盗的腿，高声呼喊：“救命啊！抓强盗”那强盗急于脱身，举起刀欲向李宗林的头伤砍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听的当啷一声，那贼人大刀落地，身子竟也一斜倒了下去。随即传来一声大吼：“大胆狂徒，青天白日胆敢行凶杀人？”李宗林顺着声音砍去，是几位俊朗的年轻后生，说话间四位已然来到他身旁。其中一俊美少年，上前扶起他，另外三人即刻与强盗们厮打在一起，不消一袋烟的功夫，少年们已然占了上风，强盗们一看形势不妙，撒腿就跑。那个佩剑的少年欲上前追赶。只听的那俊美少年说：“穷寇莫追，救人要紧”这时李宗林欲起身相谢，但一起身便晕了过去。“哎哎 你怎么了？”那俊美少年问道。那个佩剑的少年答道“他身上有刀伤，已然昏迷过去。若不再救治恐怕性命不保”于是四人连忙将李宗林抬起一路狂奔，直进入一大门中，门上匾额上写威武镖局。这四人是谁？这里要交代一下，那俊美少年实则是个女儿身，威武镖局柳老爷的爱女柳依依，那个佩剑的少年则是她的表哥顾长青，其余两位则是府上的家丁。此时的的柳依依命定要遇到李宗林，她将和她以前的岁月告别了，只是，她自己此时还丝毫不知。
　
　　李宗林被身上一阵阵的痛处，痛的醒了过来，睁开眼，却见床边站立了两个人，李宗林一眼认出正是当初救自己的少年，欲起身答谢。“哎 你别动，大夫好不容易将你身上伤口包扎好，别再让血流出来，否则你就没命了”俊美少年说道。这时李宗林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包扎，于是便躺下，仍拱手揖礼说道：“在下李宗林 四川成都人士，进京赶考路遇强盗多亏二位搭救，请问两位兄台大名，来日定当相报”那俊美少年答道：“公子言重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叫柳依依，是威武镖局柳中汉的女儿，这位是我表哥顾长青，你现在是在我家中”顾长青说道：“兄台不要见怪我这个妹子就是心直口快”宗林连忙说：“怎么会呢，怪不得一眼见到小姐觉得阳刚之气还带女性之柔美，秀发飘动，衣履逸群，原来是个女儿身”顾长青随后对柳依依说：“表妹你去看药熬好了吗？”并转身李宗林说要他好好修养。李宗林说：“兄台忙去吧，不消理会我了”只见顾长青出去后，李宗林又重新躺下，闭目休息。想起自己近日的遭遇，爹娘的早逝，如今自己已身无分文，身受重伤，离科考还有个把月，恐怕是赶不及了，实为大不幸也。不过转念又想能遇到这貌惊天人的小姐搭救，可谓不幸之中之大幸也。正暗自思量，却见柳依依已和丫环端药进入房中，此时的柳依依已换了女儿装，真个是神姿艳丽，窈窕娟雅，李宗林一时间竟呆住。依依见状掩面一笑。她这一笑，倒把李宗林点醒，脱口而出：“难怪古人说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实为然也。”“公子又取笑奴家了”柳依依娇嗔说道。“小姐别见怪，我并无轻薄之意”“和你说笑呢，公子不必紧张，我见公子气宇轩昂，谈吐不凡，便知公子非等闲之辈”“唉，不瞒小姐，我自幼苦读诗书，期望将来能金榜高中，报效朝廷，造福百姓。现在身受重伤，恐误举考，谈何抱负？”“公子不要气馁，今年不成还有来年，只要公子有报效之意，岂怕无报效朝廷之期。哦 公子赶快把药服下”柳依依说完话把药递于李宗林，李宗林接过药一饮而尽，心中尽是对依依的感恩之情，竟品不出药的一丝苦味。两个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直聊到深夜，柳依依起身告退。当夜宗林辗转难眠。依依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频频出现在眼前，美貌善良举止不凡，深深的打动了李宗林。只可惜自己出身微寒，高攀不起。想罢 转身睡了过去。话说柳依依回到房中，也是辗转难眠，姑娘正值二八年华，春心荡漾，意见李宗林玉树临风，谈吐不凡，又有远大抱负，这样的人不正是自己心中所属之人？这次搭救他，莫不是上天的安排，越想心中越是欢喜，竟笑出声来，一看已是深夜，遂宽衣入睡。
　
　　次日，清早柳依依直奔李宗林的房间，李宗林见柳依依亲自送饭来心中甚是感激，忙挣扎的坐起来说道：“偏劳小姐了，侍奉我这无用之人”“怎么说这等气话，公子乃是大有作为之人，公子觉得好些了吗？”只是皮肉之伤无碍的，倒是小姐费心了“”哎呀，咱们两个别公子小姐的叫了，生分的很，你叫我依依，我叫你宗林如何？“宗林一听甚是欢喜，他何尝不想与小姐多亲近些，只是碍于礼法，仍就说道：”不妥吧，太冒昧了“”无妨，我愿意你这样叫我，你若不答应，我要生气了“”好 好 我答应便是了“”宗林讲讲你的故事吧，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依依看着李宗林说道，于是李宗林便从他的儿时说起，说起他的家乡，他的父母双亲，只是讲到父母亡故，不免有伤感起来，依依连忙说道：”看我又勾起你的伤心往事，真是该死“。李宗林一看依依自责，不免心疼起来。忙说道：”我一时感触而已“柳依依对李宗林说道：”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愿闻其详“”爹爹乃是梅花拳的第九代传人，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母亲贤良淑德，我上面有两个哥哥，我虽出身武术世家，却从不习武，喜欢诗词歌赋，更是欣赏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说罢神情的看着李宗林，李宗林被这种柔情所牵动着不能自已，无语以对。一来二往中，两人暗生情愫倾心相爱。
　
　　不觉时间三月有余，在柳依依的细心照顾下，李宗林的伤势已经大好，两人更是难舍难分。大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意。这日柳依依对李宗林说道：“你伤势已好，我带你见见我的父母吧，我俩的事也向父母大人禀告，你意下如何？”“早就应该去拜见令尊令堂，你我之事，暂且别说，到底是私许终身，恐你父母责怪”“好，一切听你的”柳依依倚在宗林怀中说道，随后柳依依带着李宗林去了上房，一进房，李宗林看见堂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华贵妇人，便知是依依的母亲，忙上前施礼道：“小生，承蒙小姐搭救 在府中打搅数日，怎奈前些日子身体欠佳，故一直未能来拜见夫人，还请见谅”依依母亲笑着说道：“公子不必拘礼，公子前些日子有伤，我是知道的，我这个女儿和她爹一样，好结交朋友，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听说公子也是有功名的人，将来富贵了不要忘记了咱们”“岂敢岂敢 终身难忘”李宗林迎着说道“怎不见柳老爷”夫人答道：“在后院了练武呢”“走我带你去见我爹”说罢依依拉着宗林向后院走去。进入园中，只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在百根丈许的木桩上。飞空腾跃如履平地，忽上忽下灵巧之极，只听柳依依朗声说道：“梅花拳创派师爷邹宏义，自幼天资聪颖，悟性极高融周易八卦于拳理，化阴阳五行于拳法，历经数载精心锤炼，创立整套别具一格的独特拳派，取梅花在冬未尽春未到之时开放，含先知先觉之意，合先备先用之理，达先发制胜之效。其套路除五式固定外，无一定型，其势如行云流水，变化多端，活而不乱。”“你呀你就会耍嘴皮子，叫你练你又不学”说话间，柳父已飞身来到他们身旁，李宗林不由喝道：“好功夫”“爹 这就是我常给你提起的举子李宗林”依依挽着她爹的胳膊说道。李宗林上前施礼：“柳老爷 在下给你请安了，承蒙小姐 表少爷搭救，在下莫齿难忘”“贤侄不必挂怀，听小姐说贤侄文采了得，改日定要讨教”“不敢 不敢 在下岂敢班门弄斧”宗林躬身说道。这句话说的柳老爷很是受用，开怀大笑起来，遂留李宗林在上房用饭，席间柳老爷与李宗林谈古论今，吟诗作对，甚是高兴，一顿饭吃下来，柳依依见爹爹如此喜欢李宗林，心里十分欢喜。
　
　　这一日，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依依提出与宗林出去散散心，于是他二人结伴来到顺德府地阶的普彤寺，向观音大师起誓永结同心白头到老，海枯石烂至死方休，在回来的路上李宗林动情的对柳依依说：“我何德何能，上天把这么一个温柔善良貌美智慧的你赐予我，就算现在让我去死也值了”依依深情的望着李宗林说：“不许你胡说，你若死了我将怎么办 我愿与君生同塌死同椁”宗林听罢把依依紧紧的搂在怀中，好像他一松手依依便会飞走一般，眼中满含热泪的说：“你是这样的痴情这样的好，我若不动心枉为男人了”此刻他俩任对望着，天地万物在此时已化作无有，他们只有彼此，俩人的唇紧紧的贴着对方，狂热而挚猛的辗转着。李宗林一边吻着她，一边深情的低喊：“生同塌死同椁，咱们生死相随，永不分离”
　
　　从普彤寺回来，依依为能和宗林结为伴侣，俩人一同去找柳父，向其和盘托出，两人相恋之事希望其父可以成全，岂料柳父的反应是如此的强烈，坚决不同意他俩的婚事，还怒骂李宗林有辱斯文亏未文人，宗林没有想到是如此结果，呆立在当场无言以对，依依更是哭的像泪人一般跑了出去，他母亲即刻追来劝她说道：“女儿啊 你忘了你是有婚约的人，自小你与张师伯家的公子 子君订有婚约，你父是重情重义之人 岂能反悔 咱们不可做无信小人啊”“为了你们的面子 就可以毁掉我一辈子的幸福 让我嫁一个我我不爱的人 我宁可去死”依依哭着说道“死也要嫁 你挺好了 你生是张家的人 死是张家的鬼”说话间柳父已占在房中“明日 便叫那斯滚走”说完挥袖而去，依依听罢如同被人用凉水浇到了脚，一时间不哭不闹，呆坐在那里，柳母见状，以为她回心转意了，说道：“你早些休息吧 我也累了 我去看看你爹”依依见母亲出去了，便又大哭起来，哭着哭着，柳依依便不哭了抬起头来，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为和心爱的人相伴一生，恕女儿不孝了，她决定去找宗林深夜私奔，哪怕是浪迹天涯，草草的收拾些衣物，单等深夜来临，入夜她悄悄来到李宗林的房门口。轻叩门环，小声说道：“宗林 是我 开门”李宗林慌忙开门，原来李宗林正为他俩之事焦急万分，并未入睡，依依进房后说明来意，宗林立刻被依依的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所打动，深情的说道：“我今生如若负你天地不容”当他们真的快走出员们的时候，依依竟挪不动脚步，转身向上房方向跪了下去，说道：“爹娘 恕女儿不孝了 爹娘的恩情只有来世再报”起身开门的一瞬间，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吼：“站住”来人心中一惊回头看来，那人却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表哥顾长青，依依拔刀举向颈部，说道：“表哥 你若不放我们走 我即刻死于当场”“哎 依依你不要误会 我不是来拦你们的 我是来送你们 我尚有几句话要与宗林讲”“表哥 你请讲”宗林说道，顾长青说：“宗林啊 我把这个妹子交给你了 你一定要对她好 否则我定会不饶你 不瞒你说 我自幼与表妹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只可惜 落花有情 流水无意 兄台好福气啊”宗林满怀感激的说道：“表哥你放心 我一定会好好的待依依的！”依依看着顾长青说道：“表哥 依依走后 请你替我向父母尽孝”说罢依依对顾长青跪了下去“你这是干什么 快起来 放心吧 赶紧走吧 免得有人看见你们就走不成了”表哥扶起依依说道，辞别了表哥，他俩不敢片刻停留，连夜赶路，一直逃到顺德府境内的深山之中，这是一个风景如画，仿若世外桃源的山村，幸好有位善良的大娘收留他们，他俩谎称是家乡闹旱灾，逃到这里来，当晚在这对善良的夫妇安排的房中，依依将那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奉献给了李宗林，清晨起来俩人来到山顶大喊：“我终于是你的了 你也终于是我的”他俩相拥坐下，憧憬着美好的明天，幸好倚仗李宗林家中曾祖传的粉丝手艺，他们便靠做粉丝度日，一晃三年过去了，在夫妻二人的齐心协力和诚信经营下，他们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为当地的富户，并建造了一座漂亮的庄园，起名叫做依林山庄，只是依依三年未能生育，甚是焦忧，为此二人专门跑到扁鹊求子许愿，一年后，依依产下麟儿，转眼他们聪明的儿子长到两岁，承欢膝下来人十分欢喜，但是依依发现宗林近日常常酗酒，且一喝就会醉，嘴里总是喃喃念叨：“弃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 金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 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 中间小谢又清发 惧怀逸兴壮思飞 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得意须尽欢 明朝散发弄扁舟……”依依听出此诗的深意 知丈夫仍放不下科考，遂走过去对宗林说道：“尽管我十分不愿意与你分别 但大丈夫志在四方 我不拦你 你去吧 考了功名 回来也好与我爹有所交代”宗林听罢甚为感到，十分动容。两个任相拥到天亮，次日李宗林重新踏上了进京赶考之路，可是他久居深山，哪知道此时正是清朝与民国交替的时间，北京城已然乱成一锅粥了，到处是军阀混战，科考早已废除多时了。
　
　　话说李宗林这一去就是三年没有音讯，依依每天都在村边翘首期盼夫君的归来，但苦苦的等待依旧是等待，一日一日地过去，家里失去了顶梁柱，生意竟一日不如一日，随后家境败落，依依仍就在苦苦支撑着，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儿子在一次偶染风寒后病情加重，在她的怀中，儿子用稚嫩的声音喊道：“爹爹 爹爹 ”不幸夭折了，人生最大的不幸的事情都发生在柳依依身上，失夫丧子，依依瞬间憔悴衰老，整个人也变得痴痴呆呆，但她每天依旧站在村口在寒风中遥望远方，口中喃喃喊道：“宗林 宗林 我的夫 回来吧 回来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