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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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花，写月，写一切混沌生命中脱颖而出的灵光。我追逐三千年的光和影，抱明月而长终，耗尽毕生的温度。想来，那应是对整个石器时代的怀古，对莽莽洪荒的思忆。

　　就从他与她开始。

　　相遇应是诗经的方式。水汽朦朦的，迈着莲步，不早不晚不偏不倚撞见惊鸿一瞥。那是一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轻叹，说芦苇啊苍苍着墨了我的视线，却丝毫不逊伊人的风华，说一番悲思啊把持不住，却在水一方，伊人于我笑靥如花。是的，诗经就是这样，黏糊糊的，却并不暧昧，是百徊千转的味道。那水该是怎样的水，倒映出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又该是怎样的水，倒映出那惨绿少年的容颜，站成旷野里一幅安静的水墨画，让女子入眼入心，连回眸一笑，都定格成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相恋，该是乐府吧。采莲南塘秋，莲花已过了人头，俨然爱情累累的果。男子荡浆，女子倚船而歌，还不时低头拨弄水中的莲子――莲子，应是“怜子”吧，可这灼灼欲燃的爱又如何说出口，只好娇羞地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乐府也是迈着莲步的，可又与诗经不同，是藏着掖着心中的欢喜，偏不说出来，如此教人踟躇。那水也是有感知的，撩一波，又是一掬悄然的情思，兜也兜不住，赶也赶不走，彼此心照不宣又溢于言表。

　　告别，那姿态应如唐诗了。斯夜夜如何？夜如水。夜未央。自明烛高照，草色透帷，对饮，涩的茶，剑眉星目，云鬓花颜，饮尽了风雪，要在微醺的岁月里斟上这一杯无悔。待壶水告罄，仍无言以对，应挽留不住如水般流逝的时光。离别亦如水，此去经年地流着，流着……

　　而别后，谁能告诉我，水汽的朦朦中是否又酝酿了一地情思。绵软的，如那已然熬成伤口的红豆；荒芜的，如那一株最后的芳菲 ，开在谁眼里让人安眠？

　　想来，那只能是一阙词了。南塘依稀还是那个南塘，荷叶涟涟，采莲的手却已枯萎。

　　罢了，一切终须落幕，而我，也不过是追忆中的匆匆过客。只是何时何地才能重见一段如此美好的爱恋，凝聚三千年的光阴？何时何地才能遇见如是女子，望穿一池秋水，爱得丹心烈火？逝水的繁华，何时何地才能换取一瓢我爱的了解？

　　翻开三千年的最后一页，是谁将流年暗中偷换？只拈花一笑，刹那间，三千年的天光月影，如雪而消……

　　此生，只恋你化身的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