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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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改完最后一本作业，看着封皮上'黎佳华'三个字，伸了一下酸困的腰，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于是摘下'六百王'揉了揉眼，挥手擦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珠，甩手看了下表，已经五点钟了，便匆匆拾掇了一番。风风火火的赶乘上医院的公共汽车。李成坐在靠车门的一个边座上。脑海里又翻卷出一次失败的化学试验。猛地，一个胳膊肘儿差点把他的'六百王'给挤下鼻梁。噢，是一位姑娘正扶着位老人挤在他身边的过道上。他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很客套的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了老人，姑娘感激涕零地连连说了两个'谢谢！'真是活雷锋哪！老人伸出枯树皮的手说道：李成很激动也很欣慰，因为美好的东西还是有延续的……

　　等他来到医院时，看病的人几乎都走光了，他匆匆挂了号，几步跨到内科门诊室。自言自语的嘀咕，今天该不会又慢半拍吧！还巧，云大夫正脱白大褂，她打量了一下进来的人。头发蓬松不怎么整洁，瘦长的脸上架着付深度近视镜，一条镜腿还裹着白胶布。身上发皱的上衣口袋沿儿上还夹着个笔帽。似乎和他的外表显得很不谐调，倒像一个古董。被这胖乎乎的女人这么一瞅，李成真想立马退出来，想想来一趟，还须另挤兑时间，很麻烦。他只是机械地杵着。待了片刻才说：“大夫，请给我看病，嗯，看病，云大夫语调温和地解释道：请明天一早来吧！现在快下班了！”说完把白大褂挂在“奖给为患者所急，待患者为亲人”的金字牌匾下面的衣钩上。

　　李成看了一下表才五点四十分，距下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呢？他下意识的甩出了这么一句。云大夫感到面子上怪难堪。马上回击道“我们二十分钟要做四十分钟的工作，下班前有下班前的事情。得了，还是明天早点来吧！”我们六点半开饭，晚上还得……话没说完，云大夫便截了过去。好了！我还有事儿要做！请走吧！李成无可奈何，但他没泄气，想要用恳求的方式打动大夫获得一点同情的帮助。“我是说我实在太忙，来一趟不易，是真的，大夫！”看着不屑一顾又神气十足的云大夫，李成显得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方能实现此行目的。“都是为人民服务，谁不忙呢？我再重复一遍，明天给你看，好吗？云大夫的语气显得有些冰凉和发寒……

　　妈……姥和姨来了，就等你回家哩！门外传来一位少女的尖叫声。“佳华”你，云大夫责备地瞪了女儿一眼，想说什么，当着别人的面又不便出口。

　　原来云大夫的妹妹云霞，曾为婚而困惑苦恼，几年来高不成低不嫁的。一晃眼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事儿搁在谁身上不急才怪呢？最近有三位热心人先后登门说媒，其中两位竟是二婚，可品貌呀都不错，条件嘛也没的说，一句话好。一位还是个副处级，虽说称不上德才兼备，即便一次给中学生作报告，把形而上学诠释成是看样子是在学习。除之外你也难找出一丝明显的不德不才之处。按梅嫂的理儿：那是红花配绿叶，千年等一回。要不是云霞在“为民医院”做五官科大夫，想巴结人家都扯不上边。另一位是某师大毕业的高才生，妻子红杏出墙，一气之下分道另灶，他现在任某中学的校长，二个月前，论文上了报纸杂志。这两位呀！暂还八字没一撇，云霞想听听姐姐的看法和灼见。

　　此刻云大夫一心想着如何把这个难缠讨厌的病人打发走，可他决不会想到，在车上给母亲让座的是李成。给老妹介绍的第三位也是李成。事情就是这么巧，巧的让人啼笑皆非。哎哟！李老师！黎佳华喜出望外的叫道。李成移过视线，同样惊叹地叫出“黎佳华”三个字。妈，妈！他就是李老师，他带我们化学课可负责任了，对我们可好了！黎佳华一个劲儿的赞扬着。她知道这几天李老师一直带病坚持上课，业余时间还给高考补习班义务辅导，这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妈妈，用尽全部医术，使这位可亲可敬的老师立刻恢复健康。唰地一下，云大夫满脸通红，噢！您是李老师啊！快请坐，快请坐。你看我……云大夫大胆的自我批评着，责备着。这种知错就改的直率态度，在这时谁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滋生宽恕之情了！云大夫的态度戏剧性的变化，竟让人生出一种亲切的却又令人愈发不自在的感觉。李老师，您身体不太好吧！是的常闹胃病，这几天胃着了点凉，李成难为情的陈述着病史。我这就看，这就看。说完又穿上白大褂，拉过靠背椅，让李成坐下，诊断就这样开始了，云大夫这时想起传说中的生性古怪的李老师，都三十六了，还不知结婚，生活上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反而整天迷恋化学，一头扎进书堆，就再也走不开了，好几次相亲失约，介绍人干跺脚，发誓再不为此人牵媒论婚。为此，婚事一拖再拖，落至今日这个地步。云大夫以女性独有的敏感和同情心，促使她变得更加亲切无比，问寒问暖的。李成心里扑通通直跳，头皮上仿佛一种无形的东西刺痒着。出于礼貌目光还是扬着。他本能地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几个字，呼吸也有些紧张了……很快云大夫开了处方，李成小心意意的捏在手中，起身忙说：谢谢，太麻烦您了，大夫！不，不，看您说到哪里去了，佳华，以后还多让您费心呢？云大夫笑容可掬地看着李成。一定，一定。他不住地点头，心里恨不得早点跨出门外，好好透透气，但本能的修养没有促使他这样做。“这药，吃吃看怎样。以后您需要开什么药，就尽管来，或让佳华给你捎过去。李老师再见！母女俩非常热情的送出门诊室。李成总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木讷的紧陪笑脸，那笑不像是发自内心的笑，也不像是勉强的笑。

　　当李成取了药赶回学校时，天色已朦胧了，冷风吹过，刺得人脸蛋发胀，霎间，全城的灯火亮了，教室里也陆续有了光亮，李成不顾一切，提溜起饭盒，直奔仅有四人吃饭的食堂。而接纳他的却是紧闭的门。困了的锁。足足呆了三分钟，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来晚了，便喃喃自语道“迟到了，迟到了，又得到小摊上去吃了……当晚李成还是十二点准时闭灯睡觉，清晨广播的声音把他叫醒，好在自己已养成早起床的习惯，所以倒也有精气神儿，他洗刷完毕，泡了一袋方便面，就兴趣十足的痴迷起实验来，因为头两节没有自己的课，反倒显得有些无聊了。九点钟，咚咚咚。有人敲门，李成放下手中的试管，推开门，云大夫，云霞一起出现在门口。李成啊地一下子惊呆了，拍了拍脑门子，回头看了一下日历，上面分明写着”今天有大事，一定记心！“几个字，天哪！自己怎能给忘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了，浑身上下象爬了无数只蚂蚁，站不是站，坐不是坐的。连打招呼上人落坐的客气话也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原来四天前，尚老师和李成约好，今天要和五官科大夫云霞姑娘见面，当时李成感激的满口答应，为了提醒自己还在日历上写下此事，前几天怕忘了，就把日历提前撕到今天，到了今天，还是真的给忘了呀！看着李成这副失魂落魄的窘态样儿，想到云霞姑娘几天来的认真劲儿。尚老师又是气又是爱，她完全可以用长辈的口气狠狠批评李成一顿，因为当着女方姐姐的面。只好分担。失误的责任，进行即兴圆场了。

　　云大夫环视着这个办公室兼卧室的屋子，很不是滋味儿，真想把刚摘下的口罩再重新戴上，一闪念想到时女儿，又没迫使她那样做，屋里只有两个盛满书的大纸箱端端正正，实验仪器有条不紊地各就各位，而其它生活用品一切杂乱无序，活像杂货店的货摊子，两只显眼的旧皮箱上积满了灰尘，象是两个刚出土的还没来及冲刷处理就展露的古董。换季的几双鞋子东倒西歪，一些张了口的袜子，萎缩在墙角形成一个垃圾堆，立刻云大夫从心底产生了反感，感觉来这一趟简直有失自己的尊严！给妹妹介绍这样的人。简直是闹笑话，而云霞呢？心里却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怜悯和敬意。或许从让座到见面，这段日子，缘分已经就无声无息地牵着这对苦恼的大男大女了。

　　看来这本古怪的“化学书”。这一辈子非读不可了，李成不好意思的看了一下云霞，把目光投到夜的阴影里，夜的尽头里……灯记载着这个世界所发生的故事，总交织着人生无尽的况味……一切感动和在感动的日子在明天述说。

　　内蒙古神华准能供应处：周占欣 杨青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