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寄窗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学术思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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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胡寄窗教授是中国经济思想史学科一位主要的开拓者和创始人。他在对中国经济思想之进行系统梳理研究的过程申,探索出了一整套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科学方法,提出了一系列关于中国古、近代经济思想发展演变的独创见解.
关键词:胡寄窗;中国经济思想史;方法论;学术刨见
一、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方法论
在进行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过程中,胡老经过不断的探索,寻找出了一套颇具个人学术特色而行之有效的科学研究方法。大体说来,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
1.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
胡老一直坚信马克思主义对于社会科学研究的指导意义,并将这一理念贯穿于中国经济思想史的整个研究过程之中。例如,胡老在50年代开始研究中国经济思想史时,最初只考虑到是搞一门专史,对历史分期问题采取了一种被历史学界较多接受的观点一一秦汉封建制说。但随着胡老对经济思想分析的深入,却碰到了一系列按照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无法解释的问题。于是他依据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对中国古代史分期问题重新进行了审视,果断地放弃了前说而采用了西周封建论,肯定西周是较典型的封建领主制经济,结果困难即迎刃而解。①
胡老在长期的研究中敏锐地发现,单纯运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这一“社会基本矛盾学说”作为历史研究的指导思想,会碰到许多不易正确解释的问题。他从毛泽东同志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得到启发,认为将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和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并列为社会基本矛盾,对中国封建经济的历史分析是一个很有力的指导理论。由此,胡老提出,在历史研究尤其是中国封建经济的研究中“还须充分运用毛泽东同志的社会基本矛盾理沦作为分析的武器”,认为“掌握了这一马克思主义理论武器,会帮助我们解决单纯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作为历史研究的指导思想时所不能很好解决的问题。”②由此他开创了运用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的矛盾、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矛盾这一社会基本矛盾学说研究中国经济思想史的先河,为中国经济思想史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更为有效的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正是在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尤其是在毛泽东社会基本矛盾学说的指导下,胡老准确清晰地把握住了中国经济思想史发展的基本线索,并作出了深刻的分析。对此,胡老曾深有体会地指出:“在(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过程中,作者深深地体会到,如果不正确地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正确地运用毛泽东思想,许多的历史事件就不能作出令人满意的解释。”③
胡老还以此为理论基础构建起中国经济思想史学科的坚实大厦。他发现,随着社会经济结构的变迁,经济思想史也相应地呈现出不同阶段的时代特征,“一个国家的经济思想史,是与这个国家的社会发展进程有密切关联的,所以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的关系,在这里,就应该特别予以考虑”。④基于这种认识,胡老将马克思主义关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基本原理作为肇建中国经济思想史学科大厦的理论基石,在分析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变动的基础上探讨经济思想的变迁,并将其作为贯穿历史上各种纷繁经济观点的一根红线,从而首次完整地建造起了中国经济思想史学科的系统框架。所以,胡老始终强调,“一部完整的中国经济思想史,必须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为指南去整理和分析”,⑤“他的中国经济思想史体系,是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下建立起来的。”⑥
胡老一再指出:“有不少关于历史经济问题的分歧意见或观点,都是由于没有很好地或全面地掌握马克思主义理论才产生的,根本不是什么分歧”,因此在研究中“更重要的仍在于更熟稔地运用马克思主义经济诸范畴”,结合中国历史的实际情况,“作出实事求是的具体分析。”⑦
2.主张以近代习用经济范畴为基础构建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体系
许多学者认为,编写中国经济思想史时应该有和它相适应的独特体系,而不能按财富、生产、流通、分配、财政、金融等经济范畴为体系的方式叙述,否则就是以西方经济学说史的框框来套中国经济思想史。由于这一观点涉及到应否借用西方经济学说史的某些“框框”的问题.所以是一种方法沦的问题.对此,胡老发表了自己独特的看法。⑧
胡老指出:“任何一种思想史必然有一些它自己的特殊的理论范畴,只有在阐述其特殊理论范畴的发展过程条件下,才能显示它本身的特色”。⑨他认为,中国经济思想史学体系则必须以各种经济范畴如生产、分配、财富等为基础。因为“这样做有几个好处:(1)易于理解某一思想家或时代的经济思想的面貌及其所反映的阶级关系和经济条件;(2)可能把不同时代的或同一时代的各个思想家的经济观进行比较分析;(3)易于探索许多重要经济概念的历史发展过程及其赖以产生的阶级关系或经济条件的变化”;(4)中国历史上不存在专业的经济思想家,传统经济思想大都混杂在哲学、政治等论述之中,将各个经济观点按照经济范畴分别加以表述,易于和哲学、政治等观点严恪地区分开来;(5)经济思想史区别于其他思想史之处即在于它以论述代表一定阶级或集团的经济概念、理论及其发展过程为任务,而只有以一定历史时期或人物所接触到的经济范畴为表述内容,才能实现这一任务,更充分地体现出中国经济思想史的特点。⑩
同时,这种表述体系并非是资产阶级学说史的“框框”,其实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就是采用财富、利息、生产等范畴来考察、论述经济学说史的。故以各种经济范畴如生产、分配、财富等叙述一定历史人物、学派或阶级的经济思想,非但是中国古代经济思想史学体系应该且必须采用的,即便“将来从事于社会主义中国的经济思想史的编写也必须使用这些范畴。”⑾胡老进一步指出,由于旧有的古代经济思想与近代经济思想在逻辑思维和名词术语等方面都有所不同,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以旧有经济思想的范畴作为中国经济思想史学体系的基础,而“必须以近代经济范畴为基础并:兼顾旧有特点的体系来编写中国经济思想史。”⑿这样才能更好地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对旧有的经济思想遗产进行整理,才能使人们易于理解。因此,中国经济思想史学体系以近代习用的经济范畴为基础,“不仅无可非议并是势所必然。”⒀
3.倡导比较分析的研究方法
在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中,胡老一向重视并极力主张运用比较分析的万法。他指出:“所谓对比分析,以中国经济思想史的研究来说,就是把各种经济观点在可能范围内进行古今对比、中外对比并加以分析批判.”⒁针对一些学者反对进行古今或中西对比的观点,胡老坚定地认为:“进行对比分析,不仅可以这样做,有时甚至必须这样做。”⒂
一方面,各类经济范畴有进行对比的可能和必要。首先,任何社会形态所共有的经济范畴如劳动、消费等,其本身就具备相对比的可能性,且只有通过对比才能体现出各社会形态经济范畴所反映的经济思想和客观经济条件的特点。其次,一定社会形态所特有的经济范畴,只有通过对比才可能发现其在同一社会形态下的中西方不同国家之间以及在同一国家的不同历史发展阶段上的具体差别,且只有把同一社会形态下中西方特有经济范畴进行一番全面对照之后,才能发现中国经济思想的某些特有范畴。最后,几种社会形态所共有的经济范畴,如货币、商品等,“是古代社会和近代社会所共通的”,故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既可以把中国古代经济思想与它的半殖民地时代的经济思想相对比,也可以与西方从奴隶制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经济思想相对比。”⒃且只有通过对比才易于发现一定经济范畴的演变过程,并找出它在各个生产方式或不同国家之间的共同点和差别点。另一方面,对比分析是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的必然要求.首先,胡老指出,19世纪后半期西方经济学说即开始输入中国,并成为人们谈论经济问题的惯用模式,而之后传人的马克思主义的经济范畴在名词术语上仍是沿用资产阶级古典经济学的经济范畴.由此他认为,在这样的客观条件下,任何一个研究中国经济思想史的学者,无论他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或是从资产阶级立场出发,都必须选择使用人们所熟习的经济范畴才能为人们所理解,而“这样做,已经是在进行一种对比分析”。⒄其次,一部完整的中国经济思想史,既然必须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为指南去整理和分析旧有的经济思想和解放前曾一度流行过的由西方传人的资产阶级经济思想,这就要求必须进行对比分析。只有通过对比研究,才能知道19世纪中叶前后中国传统经济思想的存废变迁情况,理清其发展演化的历史线索。最后,只有把我国旧有的经济思想与西方古代和近代的经济思想进行对比分析,才能使我们知道我们祖先曾经为经济学说作出过哪些贡献,及其在世界经济思想史中占据怎样的地位,才能真正发现中国古代经济思想的光辉成就。所以,胡老坚持认为,在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中进行对比分析,是可能且“十分必要的”。
4.力主“古人思想现代化”
如何准确而恰当地解释、分析和评价古人的经济思想,是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方法探讨中一个颇受重视的热点。在20世纪60年代,中国经济思想史研究者曾发起了一场关于该问题的讨论,即“古人思想现代化”之争.胡老旗帜鲜明地主张“古人思想现代化”。
胡老指出,所谓“古人思想现代化”,至少应该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不遵守列宁所说的“严格的历史性”,把某些古人在他的历史地位上不可能做和不可能想的当代的东西,无中生有、牵强附会地强加到古人身上;第二种情况是遵守严格的历史性,运用现代科学观点、概念、术语和语言论述古人在他的历史地位上应有的思想和行动。⒅胡老坚决反对前者而肯定后者,他指出:“第一种情况的现代化显然是错误的,几近于无中生有的造谣,这已不完全属于把古人思想现代化范围”,而“第二种的现代化是正确而必不可少的步骤,也是所有反对把古人思想现代化的同志们所认为应该坚持的正确研究态度”。⒆
胡老一再强调,要坚持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去分析、评论古人的思想和用现代的科学概念与术语去解释古人的思想,进行“古人思想现代化”是十分必要的,他指出:“运用马克思列宁主义观点和现代科学成就去整理祖国文化遗产,尽管我们遵守严格的历史性,把古人及其思想放在他应有的历史地位上,仍然有不少必须把古人思想现代化的过程.”⒇
胡老认为,真正正确而恰当地将“古人思想现代化”至少要经过三个必须的过程:一是“转译”把古人习用的语言,“现代化”为我们今天通用的语言,即将古汉语译成现代汉语;二是“对口径”,即为古代的概念术语找到现代习用的相应替代概念术语;三是“加工”,即把古人尚无确定术语概括的思想用现代习用的概念术语表达出来,从而更易于理解、分析和批判.此外,这些概念、术语和语言,由于历史的差别,古代与现代必然在内容上有简单与复杂之别,认识上有深浅之别,以及反应客观事物的正确程度之不同,这些也都需要在分析批判中进一步加以指出。胡老指出:“从某种意义来说,对口径、加工和转译等才是真正而正确的把古人思想现代化。”[21]
对于“古人思想现代化”,胡老是一贯坚持的。20世纪80年代已年届80多岁的胡老仍着文指出:“将古人思想及其有关文献予以现代化成为任何古代中国学术史者所必须闯过的第一关”。而“无论今译、对口径或加工均是治我国任何古代学术思想史者(包括中国经济思想史学者)所必须经历的过程和艰巨的任务,其目标正是使古人思想现代化,并无可非议之处”。[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