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中国现代性建构的价值理性审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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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现代性是现代化运动的产物。在当今世界,现代性是先发展国家发展的新起点,是后发展国家追求的价值目标。当代中国的现代性建构既要义无反顾,又要善于发挥后发优势和制度优势,还要善于从民族传统文化和现代性反思的成果中汲取智慧,把现代性建构融入以社会整体协调发展为指归的谋划与实践之中,走中国特色的现代性建构之路。
[关键词]现代化;现代性;建构;价值理性
正处于社会转型进程中的当代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事业蓬勃发展,现代性正在生成。在当下的中国社会,针对正在生成的现代性,不同的人表现出了不同的价值立场。很显然,后现代主义话语处于弱势地位,前现代话语更是显得软弱无力,加快现代化建设、熔铸现代性则是强势话语。无疑,加快现代化建设、熔铸现代性,是当代中国的必然选择。但是,在当代中国,仅仅执着于加快现代化建设、熔铸现代性,而无视西方国家现代性的消极后果和中国现代性生成过程中呈现出来的复杂性,显然是不明智的。中国不应该走西方国家的老路,中国的现代性建构必须实现对西方国家现代性建构之路的扬弃与超越。这就是我们的价值立场。
一
现代性与现代化密切关联。人类的现代化运动――“社会、经济、政治体制向现代类型变迁的过程”[1]发轫于西方,首先成于西方。现代性正是现代化的产物,是在现代化运动数百年的历史进程中逐步形成的。
那么,究竟何为现代性呢?很显然,现代性是与传统性或前现代(性)相对而言的。现代性是指在近代以来西方文明发展进程中逐渐生成的不同于传统社会的那些相对稳定的要素、特性的总和,是社会现代化过程中所体现的一般趋向和原则。现代社会之所以是现代社会,最基本的特征、最重要的标志,就是现代性。现代性不仅代表着一种文化精神、价值取向,而且表现为一种特殊的质的规定性的社会组织方式和制度安排。吉登斯指出:“现代性指社会生活或组织模式,大约17世纪出现在欧洲,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程度不同地在世界范围内产生着影响。”[2]他强调“必须从制度层面上来理解现代性”[3]。
现代性并非是某种单一的特征,而是多样性的统一。换言之,现代性具有多种质的规定性,是多种质的规定性的统一。那么现代性究竟有哪些质的规定性呢?对这一问题,人们逐渐形成了探索的思路。这就是从近代以来的西方社会的发展进程中去寻找,就是通过对现代西方社会的分析、综合、提炼来揭示。的确,如同现代化不等于西方化一样,现代性也不等于西方性,但是,现代化毕竟在西方首先拉开帷幕,现代性毕竟首先在西方生成。因此,这种探究思路是恰当的。
透视西方社会,我们认为现代性的基本规定性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主体性。现代性确认人是自然界的主人,高扬并展示人的主体性,充分肯定人对自然界的征服、改造能力尤其是创造能力,相信人能够驾驭自然界,使自然界为人提供稻米菜蔬等人生存发展所需要的一切。(2)理性化。现代性以启蒙理性为基础,理性化是现代性的最根本的质的规定性,是其最重要的内容。现代性的生成过程就是理性走强的过程,现代性的时代就是理性高扬、具有至上地位的时代。大卫・雷・格里芬等指出:“现代常常被认为是理性的时代,它是相对于被看作是信仰甚或迷信的时代的中世纪而言的。”[4]在这样的时代,人们推崇理性,相信理性可以克服宗教、愚昧、迷信等对人的压抑,可以把人从匮乏、灾难、必然王国中解放出来,使人获得终极性的自由和幸福。(3)工业化。工业化是现代化的显著标志,工业化是现代化运动的基本追求,因而它也是现代性生成的基本目标,是现代性的显著标志。现代性象征着这样一种境界,一切产品生产都可以置于人的控制之下,按照人的设计进行,这就是工业化。(4)市场化。现代性超越于传统性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以市场经济取代自然经济,追求资源配置的合理性,崇尚竞争追求效率。(5)城市化。现代性主张生产社会化、服务规模化和高水平的社会整合度、一体化。城市较之分散的乡村更有利于生产社会化、服务规模化水平的提高,更有利于社会整合,实现一体化。因此,城市化符合现代性的要求,能够体现现代性的基本精神。事实上,从另一个层面看,现代化的过程就是城市化这一现代性品质的生成过程,城市化水平是衡量现代化水平、现代性程度的重要标志。(6)民主化。在政治体制和运行方式上,现代性不同于传统性的集权、专制、非程序化,它以民主化为基本取向、基本原则,强调政治参与的广泛性、有序性,强调分权与制衡,强调少数服从多数。在现代性的语境中,形式合理性是政治合法性的最重要的基础。(7)法治化。在国家与社会治理上,现代性不同于传统性的人治、德治。它以法治化为基本取向、基本原则,尊重和维护法律的至上权威,强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强调个人与组织的行为界限清晰确定和合法。现代性的内容相当丰富,以上列举的七个方面无疑是最重要的内容。从中我们不难看出,现代性是现代化过程所体现的一般趋向和原则,是对前现代(性)或传统性的超越,理性化(实际合理性――形式合理性)是现代性的最本质的特性。
我们并不否认现代性在西方世界必然受到资本主义的浸染,从而在表现形式上显示出特殊性,在社会效应上表现出更为明显的价值两面性,但我们不赞成把现代性与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特性相等同。现代性不只可以与资本主义相融合,它也完全可以与社会主义融为一体。
二
现代性一经生成,它便既是一种事实性存在又是一种价值性存在,是事实性存在与价值性存在的统一。对现代性进行价值诠释、价值考量,不仅是无法回避的,而且是完全应该的。
指向现代性的价值诠释与考量必须坚持历史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诠释、考量现代性的价值理性必须是内含科学的历史理性(科学理性的基本层面之一)的价值理性。
卡西尔指出,人不仅仅是存在着的动物,更是理解、反思着的动物,人不仅仅生活在现实之中,也生活在理想之中。思考着未来,生活在未来,这是人的本性之一。[5]的确,人是向未来敞开的,人是不断生成的。人类一诞生就既脚踏大地又仰望天空,就构想、憧憬未来,为自己设置“是如此”与“应如此”的矛盾,并谋求不断地趋近那个至高境界的“应如此”。在马克思主义的视野中,人的发展将经历三大历史阶段,人的依赖性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态,在这种社会形态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隘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态,在这种社会形态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交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求以及全面的能力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阶段为第三阶段创造条件。[6]从中不难看出,与社会发展的高成熟度相契合、相辉映,人的发展的至高境界就是全面而自由地发展。
从人的特性、人的历史发展的视角看,超越前现代的现代化运动的开启,合乎历史进步和人的历史发展的客观要求。现代性作为现代化运动所倡导与追求的那些最基本、最重要的价值(主体性、理性化、民主化、法治化等),它的生成,是人类文明发展跃升到一个新的历史高度的显著标志,是人的历史发展不可或缺的坚实支撑和必要机制。现代性的历史生成,不仅唤醒了沉睡的大自然,带来了巨大的社会财富,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提高了人类的物质生活水平和质量,并且把人类从许多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从无数病痛的折磨下解救出来,而且彰显了人类自由自觉的创造性本质,提升了人的地位。更重要的是,它提高了人类的组织化、有序化、一体化和文明化程度,为人类告别原始的丰富性,告别人对人的依赖,为人走上全面发展,获得自由个性,即步入全面自由发展的最高境界开辟了道路,奠定了基础。
正因为现代性所表征或彰显的是一系列有利于人类文明进步的要素和特性,所以它一旦生成便作为一种美好的东西而展示出自己的价值和魅力,成为现代化业已初步实现的国家进一步追求的价值目标,同时对后发展国家产生巨大的价值引导力,从而成为后发展国家孜孜以求的社会理想。在当今世界,以现代性为价值目标的现代化运动所呈现出来的全球化趋势,就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佐证。
但是,现代性给人类带来的并不都是积极的正面的价值,实践与事实表明,现代性具有价值的两重性,其负面价值在西方发达国家已充分暴露出来,在后发展国家也已初见端倪。现代性的负面价值举其要者大体上是这样几个方面:一是现代性高扬主体性、理性化,显示出了征服、支配和控制的强力倾向,导致人类在自然界面前的肆无忌惮,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使人类一次又一次地遭到大自然的反弹、报复;二是现代性具有自我激励、自我扩张的本性,滋生了发展主义,导致了发展威胁生存的困境或悖论;三是现代性在本质上是工具理性,它挤压、侵蚀着人文理性、价值理性,遮蔽、忽视了许多人类所必需的美好的东西。比如现代性具有“去蔽”、“祛魅”的功能,它使人类走出了愚昧、盲从却又陷入了简单化、平面化,陷入了意义危机,陷入了精神上无家可归的境地。现代性崇尚法制化,它给人类带来了外在的秩序,使人有了明晰而确定的行为预期,但却使道德黯然失色,使人不再像康德那样敬畏心中的道德规律,从而失去了心灵的秩序;现代性给人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却又使人产生了新的依赖,如对交通工具的依赖,对制冷制热设备系统的依赖,对药物的依赖,从而弱化了人自己依靠自己生存的能力,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