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雨潇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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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中学的好一段日子里，我的心像清晨坠在青草尖的露珠，湿润润，清爽爽的。除学习之余，我一直喜悦地做着些娴雅意趣的事情，读读红楼宋词，写写诗。

　　直到有一天，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淋湿了梦。于是，我的日记上平添了许多揉碎不掉的寥落文字，我不安了。雾从心底升腾，心底的风又把它吹散，我愈来愈清晰地看到他的面容。

　　如果不是我读过许多书，也如果不是我有一颗敏感、孤寂的心，或许我不会把他抬头微笑的眼睛与我双眸的邂逅，归结为千年神话。我太在意他的足音“擦擦”划过我心房，太在乎他奔跑时牵动的风拂起我的衣裙。窃窃的快乐由心尖弥散到心底，又急速洋溢整个身心。

　　我静静躲在蜗牛的躯壳里，清澈的双眸透过窗棂看夜空，从指甲般大的月儿刚刚挂在树枝上起，我便痴情地等待，等待月儿一点点填补圆，还等待自己能经历一次在清月下回忆的故事。

　　秋季的一个黄昏，空荡荡的校园静静的，唯有校广播里延伸着一个女孩子忧伤的声音：“走过这片芦苇坡，你可曾听说有位女孩曾留下一首歌……”我心灵上最纤细的一根神经被小心地牵动着，悄悄踩着石级回教室。

　　这时，一个男孩子喊住了我：“池小朵，我们教室在四楼，你去五楼做什么啊？”我蓦然惊觉自己走错了路，又本能地回头看他，心里一阵狂喜，天啊，是他！我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他却笑着从我身边匆匆消失。我木然地立在原地，望着他离去时候的背影，心底的风一直猛烈地吹着，直到吹得我瑟瑟发抖。那夜，我在日记中写道：“你的背影是帆，兜裹着我心底的风。”

　　我的座位靠着窗。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到一只红蜘蛛正专心地在窗棂织网。日子一天天过去，蜘蛛网也一天天大起来，我突然惊觉到自己原来在做着与红蜘蛛一样的事情啊，只不过我不是在织网，而是在用全部的真情缝一件衣裳，一件梦的衣裳。我缝进了我的快乐和忧伤。

　　我是一个沉默的女孩子，默默站在他视野的长廊。秋季的落叶飘了满书，每一片都是我飘零的心片。临近秋末，我把落叶连同晶莹的心一起夹进日记本。我渴望长长的冬季凝固起这一切。然而在一次，他的脸被别人重重打了一拳后，他嘴角的血一直残留在我的梦里。泪滚落至枕边，烫着我冰冷的躯体。整个冬季，我辗转难眠。

　　春天到来的时候，校园的梧桐树已亭亭如盖了。透过葱郁的梧桐叶，我看到明朗如洗的天空，清新明媚的阳光。淋湿的心被一点点晒干，我在风里解散长长的发辫，让记忆随着时光明快地流泻。

　　五、一节，我们班组织春游去驿山。来到山脚下，我肃然被山的静穆与高俊感染。爬山时，我与他同行。一路上，他谈笑风生。他给我讲驿山美丽的传说，我静望着他神采飞扬的眼睛，惊喜地问：“马响，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他笑答：“因为，我是驿山的儿子。”

　　路过一座庙宇时，我燃起一炷香，袅袅的烟雾萦绕头顶，我闭上眼睛，虔诚地向佛许愿。下山时，他一直追问我许了什么愿，我抬起眼睛看看他，幽幽地说：“我在期盼一个千年神话。”

　　候鸟的翅膀掠过我长长的睫毛，夕阳如血。夕阳染红了校外的那片芦苇坡。风吹来，芦苇潇潇。我的故事树便生长在这里？我就是那只流泪的丹顶鹤？

　　夏季的雨水多，雨里的芦苇越发潇潇，一次次扫过我不平静的心。

　　一个周六，我没有回家，一直在教室里温习功课。夜幕降临的时候，停了电，我燃起一只红蜡烛。隔着窗户看夜，心湿湿的。环顾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也燃着同样的蜡烛。那是他的位置，我看着跳跃的烛焰，心偷偷地哭。不知道过了多久，烛泪流光了，我许久的哀怨一齐涌向心头，伏在桌上呜咽。再等抬头时，一只燃着的红蜡烛映亮我含泪的双眸。

　　课桌上平铺着一张洁白的信笺：“其实，我的心上也盛开着一株清丽的花。远远地，我看着她在阳光下快活成长，惧怕我的靠近损落她绿叶片片。希望你快乐起来，振作起来！让我们静静等待收获的季节！ 马响”

　　我回头，碰到了他鼓励的眼睛，不觉中，我泪已成行。

　　那夜，夜空中又飘起小夜雨，雨落在我心上，快活地溅起圈圈。渐渐，渐渐，我枕着芦苇的潇潇声沉沉睡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