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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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惯老杨有两点:一是他见谁都是冷冷的,别人打个招呼他也不理;二是他对我们的周记仅仅是画个勾了事,有时连日期都没有。
第一次见老杨是在我们家,我还记得他脸上油油的汗,在空调的吹拂下流光溢彩。他是给我送优录通知书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大群一中的干部和老师。他握住我的手,像是国家主席会见群众似的激动万分地对我说,好娃子,以后去了一中就是一好苗苗啊。
后来,我如他所愿进了一中,他教我们语文。他的第一堂课是类似介绍自己却又不像的杂花课,我至今还记得他像是出征前的战士似的抑扬顿挫地给我们念了很多他自编的名言警句,那是我还真觉得他是一革命家兼文学家。不过又是谁说的,文学家总是放任不羁的,于是从那以后我就很少见他的面了。我们的语文课大多成了自主阅读课,偶尔还会看见他在教学楼门前左三圈右三圈地做运动。
可是不久我开始看不惯他了,他总是让别人的作文向他这方面靠近,我的作文模式被他完全否定,有时听他推荐的作文跟听小学生作文似的,我就纳闷了这一文学家怎么这水平?于是我开始写作文批斗他,他似乎看了也似乎没看,反正我那篇文章上一个印痕也没有,倒是从那以后他对作文的模式管得更严了,稍不小心就得重写。你说以前在初中的时候我哪受过这种待遇啊,我憋了一肚子闷气。
有时候走在校园里,偶尔看到他,总是朝他笑笑,他却更没看见似的,径直走了。和他打了几次招呼他都不理,以后,我们再见面就装陌生人了。我就觉得这人完全是冷血动物,虽然关系不是很亲密,师生见面总得打个招呼吧。后来我转过来想了想,人家老杨是谁呀?国家级优秀教师,一中一中流砥柱!校领导见了也得哈一下腰,怎么说也得耍耍大牌吧。可是――这未免也太过分了。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了半个多学期,他还是那样的脾气,倒是不再推荐小学生作文另外,换成了他的得意之作。我当时就想这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么?抱着一种鄙视的心态也就没好好听,现在只是隐约记得一篇“樱花”什么的文章,文笔很美,据说是发表在某某杂志上,还收入他出版的书里了。内容具体是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当时就联想到《幻城》里的樱花,那冰国的象征,回想着那些樱花伤逝红莲绽放,岁月的轮回,却改变不了的忧伤之类华美冷艳的文字。这是梦幻中的樱花,老杨则是现实中的樱花。
学期末,老杨似乎也不在上课,倒是天天笑盈盈地给我们扯淡,突然有种很亲切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他说,“下半年就要分科,很多同学我都不可能再教你们了,但不管是谁带你们课,你们都要像我一样喜欢语文,这是要求也是命令。还有周记一定要坚持写下去,这是给自己写的。”
话不多,却说了很长间。教室里沉默了,我隐隐约约听到有轻微的抽泣声。我想还真有你的老杨,这么快就人心给收买了,想着想着自己的鼻子却酸了,差点儿哭出来。
再见老杨是这学期初,他把我的周记9上一篇文章打印出来,递给我说,“你看有错误没?没有就给你发到杂志社了。”我接过打印纸,看了看,他修改了一点,文章却更见风韵了。从那一刻我再也不敢低估老杨的能力了,与其说是害怕,不如说是敬畏。
但终究醒悟地太晚,老杨去了十八班,我仍旧留在一班。
再也不见老杨。
半来露面就少的他现在见一面比登天还难。即使我知道他仍旧会不理我,但我去饿很想再见他一面。
我终于想清楚了其实老杨就是那樱花,外表冷漠内心却无比炽热。樱花开的时候是一树的张扬,无比红艳。就像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外表是文学家,内心是革命家。他是以静制动的高手,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我常常会翻起我上学期的周记,从第一篇到最后一篇。我突然联想到中共从幼稚走想成熟的过程,我何尝不是?他总是对我们说“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极力批评一篇篇浮华无实是认真,倒是给我们上了几个周的小学生作文课。到最后几篇周记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浮华的辞藻来堆砌的文章了,而文章却显得更意味深远,绝不是只为吸引读者的眼球了。原来,老杨是想把我们往作家方面培养啊。
以至于我在寒假里写了不少文章,当我写到金庸语到极致是平常的时候想到老杨,真正的文学是从无华到有华,在到无华的过程,就如同练武功,功夫达到炉火纯青时也就是返璞归真时,令狐冲的独孤九剑正是以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达到了独孤求败的最高境界,做人也是如此。老杨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的,于是他让我们向这方面发展。请原谅学生的无知不懂您你的心。
今年的樱花不知道开了没有,只是,再也不见老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