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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的碰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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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从西方现代哲学中的几个代表性观点出发,对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作了重新解读。寻找其中与《狂人日记》思想内容相契合的点去阐释,力图挖掘《狂人日记》更丰富的内涵,展现中西思想文艺大师可贵的灵魂碰撞。
  关键词:狂人;鲁迅;狂人日记;现代西方哲学
  
  一、引言
  
  每当我用心聆听中西方大师们的思想,总感觉那是一场可以穿越时间之河跨越国界疆土的灵魂碰撞。20世纪,无论是西方历经两次世界大战造成的心灵巨创,及被机器工业文明异化而产生的精神危机,还是东方的中国在被腐朽的封建势力压制的数千年之后喷薄欲出的革新力量,都在这场灵魂的碰撞中达到共鸣。
  十九世纪末尼采一声宣布:“上帝死了!”要重估一切现实价值标准后,西方传统理性大厦坍塌,人们用新的思维审视这个世界。西学东渐,觉醒的中国人也在西方新思潮指导下,思索民族的历史与命运。五四运动的先驱鲁迅打响了文艺反封建的第一枪,中国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诞生,这不仅使伟大的文学作品,也是伟大的思想杰作。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中西思想在文学领域交融的第一篇现代小说。
  文学理论认为读者鉴赏作品事实是对作品的再创造,因为文学形象包孕的丰富性有时超越了作家的主观认识,显示自身的客观内涵;又因为哲学与文学关系密切--哲学为文学提供世界观和方法论,文学也为哲学补充哲理性思想。故在前面分析之背景上,浅析《狂人日记》的西方现代哲学解读方式,发前人之所未发,试图挖掘《狂人日记》更丰富的内涵,展现中西方大师灵魂和思想的碰撞。
  
  二、主题:尼采的“上帝死了”与狂人对“仁义道德”的价值重估
  
  (一)尼采的影响
  尼采的“上帝死了”的宣言是他思想中最具批判性的成分。他说:“要做一个创造者,总是要破坏”;“我持着一具天平秤量世界”。[1]尼采要破坏的就是传统的道德和文化标准,打倒一切偶像--欧洲传统文化的支柱基督教这一奴隶道德:“它敌视生命——鼓吹‘原罪说’,助长脆弱——渲染同情、宽恕、慈悲,遏制本能——鼓吹乐天知命等等。所以,他提倡人们重新认识自己,为自己立价值,做自己的支配者。”[2]
  四十多年后,尼采的思想在中国伟大的思想家鲁迅心灵深处引起共鸣。在鲁迅早期思想中,对于传统的批判,对于国民劣根性的鞭挞,多少从尼采学说中吸取过力量。这种吸取,不是简单的拼凑,而是统一在彻底的反封建的思想格调中,这在他的白话小说处女作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即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篇现代性短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
  (二)发现“吃人”与价值重估
  狂人的“狂”是一种尼采所宣扬的非理性主义,是尼采所提倡的从生命本能发动的一场对传统理性进行的革命。在中国,这“传统的理性”就是“吃人的仁义道德”。“吃人”,即压制人的基本生存权利和压抑人的生命本能的需求。小说中,“吃人”的意象从狂人周围充满杀机的生存空间到“吃人”的社会罗网,再到历史上的吃人传统,最后上升到“仁义道德”等纲常名教吃人的更深层次,与尼采批判西方传统基督信仰对人的欺骗腐蚀——也是一种“吃人”——如出一辙。
  《狂人日记》在表现“礼教吃人”的同时,表现了强烈的反叛与变革精神,是尼采“一切价值重估”理论的体现。“从来如此,便对么?”狂人无所畏惧地提出质问。这句话体现了对一切价值重估的怀疑精神,是《狂人日记》中最有震撼力的反抗的声音。为什么数千年的“仁义道德”被中国人奉为“上帝”,而到了狂人眼中却看到了“吃人”的本质?因为评价标准改变,才会引起结果结论的变化。尼采说:“‘对一切价值重估’是指以你自己的生命为尺度重新度量一切事物价值”,又指出,“首先是价值的估价者,离开人就没有价值,价值也是相对的,没有永恒不变的价值。”同样,狂人发现了“仁义道德”的“吃人”,是一种违背人权人性的价值体系,这样一重估,当然要推翻了。
  那么,在中国数千年历史中,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能让国民对之顶礼膜拜而以至于对“吃人”麻木不仁、视而不见呢?《三国演义》中诸葛亮为七擒孟获付出的代价是数以千万计士兵的生命--个体生命的利益,当漫山遍野死尸焦烂,中国人却没有为之动容,反而千古传诵着诸葛孔明的智慧、大度的“仁义道德”。中国传统文化默认了这种以牺牲个体生命为代价的“仁义道德”。中国儒家也提倡“爱人”,“克己复礼”,强调泯灭个性而服从群体。由此,中国人的思维定格了数千年。直到近代,狂人这才发现了个体生命遭践踏的真相--妹妹的死,徐锡林被吃,狼子村吃人……并用他不同于常人的思维重新审视得出新的结论。
  可见,鲁迅《狂人日记》中最深刻的地方是价值重估哲学思想的体现,没有价值重估,《狂人日记》就失去了立论的根据,它是作品的灵魂所在。
  
  三、艺术手法:帕格森的生命哲学与狂人的心理时空观
  
  (一)生命哲学与意识流小说
  帕格森所强调的只有心理时间才能体现人的内心世界的观念对现代派作家“意识流”创作影响很大,如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都是受帕格森影响的意识流名作。对鲁迅《狂人日记》“格式的特别”,我认为除了指日记体外,还可以指全篇行云流水般的狂人精神流动。从这意义上,《狂人日记》也近似为一篇意识流小说。
  帕格森认为人的本质是生命之流的绵延。就如同一条壮丽无比,非同寻常的河流,它无底无岸,生机勃勃,永不停息。在流动的每一刹那,既包括了“过去”,又体现了“现在”,也孕育了“未来”。这是一条心理之流、意识之流,就是我们的人生。把握这股人生之流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直觉”--非理性的人生体验,既融合了过去、现在、未来,不绝如缕,有质无量的心理时间。而传统的时间关键是“将时间看成了几何学上一个又一个点,一分一秒向前移动的东西,人生被曲解,心理绵延被空间化了”。[3]
  (二)《狂人日记》的意识流手法:心理时空观
  在《狂人日记》中,以混乱的思维组织篇章,物理的时空逐渐被狂人心理时间与心理空间所代替,构成了这篇意识流小说独特的文学时空。
  1、心理时间结构。日记体却省略了时间,目的在于脱离客观物理的时间可以混合许多时间,来违背时间之顺序性。在狂人的心理世界中,时间在历史与现实之间扩展交织,“现实的吃人”与“历史的吃人”在他心中突奔闪现,可谓“思接千载”。时间的缺席有时表现为时间的静止。例如写同一件事--佃户告荒,第三章与第十章都用了“前天”——一样的时刻,透露出“我”的时间观念的崩溃。到后来“晚上总睡不着,”“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太阳也不出”,“日日是两顿饭”,表明客观、公共的时间转化为主观心理时间。
  2、心理空间结构。小说的空间大体上分为两个空间,及以大门和房门之里外为中心的客观的物理空间,以及在这个空间消失之后代替其出现的主观的心理空间。
  陈老五硬把“我”拖回家中,回到屋里不是“我”的意志,还是别人强迫。于是,大门阻隔了“我”与外部世界之间的沟通功能。房门的开关与“我”的意志无关。而且,这是一个敌对的暴力性空间,每个人都压抑和管制着“我”。“我”克服暴力世界的意志的表现形式是门槛,它意味着从暴力世界到充满人性世界的转换。最后,“横梁椽子塌下来”,象征客观物理的空间消失,剩下了主观、心理的空间。狂人的空间感受是异常诡异而紧缩的,屋内与屋外的压迫让他感受到了一种暴力空间的紧缩,他“冲出门槛”,企图向暴力空间作一番抗争,但他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