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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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玛好不容易拨通了才旦的手机,才旦喂了一声。卓玛扯着嗓子喊,你快去把孩子的学费交上,开学都快一个月了,你……才旦在电话那头打断卓玛的话问,你是谁?我是谁并不重要,你给孩子交学费没钱,自己每天喝酒却有钱,你还配当父亲吗?卓玛依然扯着嗓子喊。才旦说,哦,原来是你,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我用不着你管。说完就挂了电话。卓玛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里的电话,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向镇子东头的一家小杂货店走去。小杂货店的老板是卓玛年轻时的邻居,卓玛没费多少口舌就从他那里借到了三百元钱。然后,她又领着两个孙子去了学校,交清了两个孙子一学期的学费。
回到家里的卓玛,煮好了蕨麻米饭等待放牧归来的老伴。不一会儿老伴回来了,告诉她那头花乳牛今天流产了。不过,老伴紧接着说,没是,明年还会有。(意思是说,今年冬天配了种明年春天依然可以产下小牛犊。)对卓玛来说,花乳牛的流产无疑是件非常不幸的事。老伴说此事时的轻描淡写,她心领神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黄昏时分,卓玛在牛圈里看到花乳牛无精打采地卧倒在地上,她去年的牛犊也卧倒在她的身边,紧靠着母亲。
第二天早晨,卓玛老两口发现花乳牛和她去年的牛犊挣脱圈门跑了。他俩四处寻找,终于在昨天花乳牛流产的地方找到了她们母子。老两口虽然舒了一口气,但心却缩紧了。他俩不约而同地唏嘘不已,哦,她在寻找失去的孩子……花乳牛嗅着地上的血迹,鼻孔里喷着粗气,嗓子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去年的牛犊紧靠花乳牛站着,不时的用头碰一碰母亲的肚子。
一连几天花乳牛没有吃一口草,老伴说,她会不会死?卓玛摇摇头喃喃地自言自语,她不会死,她还有一个孩子。
这一天,卓玛又去镇子里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才旦醉熏熏的声音,你是谁?卓玛没有回答他的话。你每天喝酒吃饭馆不务正业,老婆孩子没饭吃,你还是人吗?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电话那头的才旦恶狠狠地骂道,你这个母狗。就挂了电话。
卓玛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了家,老伴放牧还没有归来。她无精打采地在塔垮上烧了一壶水,坐在旁边望着牛粪火发呆。
卓玛和老伴是在五年前结的婚。他们是在村民们鄙夷的目光中将两个铺盖卷搬到一起的,同样在村民们鄙夷的目光中走进乡政府领取了结婚证。那年卓玛五十岁,老伴五十五岁。当时卓玛的儿子才旦已经娶媳妇三年了,孙子都快两岁了。才旦坚决反对母亲和父亲离婚……卓玛却决然离开了才旦及他的父亲。卓玛临走时对才旦说,这些年你都看到了吧?孩子。你阿爸性格粗鲁,又喜怒无常,从嫁给他的那天起,他就没有让我过一天安心日子,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恶语伤人。要不是舍不得你,我真想以死来解脱我的罪孽。这方园几十里的草原上,谁不知道你阿爸心狠手辣。后来,你阿舅看着我受罪心里难受,再加上你娶媳妇需要钱,就和你阿爸吵着闹着把我介绍到乡寄宿小学当挤奶工。你知道你阿舅那年当了村里的干部,要不你阿爸能放过我吗?我在学校里起早贪黑的劳动,你阿爸三天两头还要跑来给我找麻烦,打的我鼻青脸肿。别人实在看不下去,跑来好言相劝,他却说我和那人有勾搭,让人家背了黑锅。如今,你已长大成家,我也终于熬到头了,这张老脸我也不想要了。我受够了。卓玛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才旦歇嘶底里的叫着抱住母亲说,阿妈,我求你了,你这辈子受的苦我心里明白,可你千万不能干离婚这种傻事。你们离了婚,我以后在草原上怎么做人?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让阿爸动你一根头发,我求你了,阿妈!才旦的膝盖软软地跪下了,才旦的阿舅拉起卓玛走了。
离婚后的卓玛,依然去乡寄宿学校当挤奶工。为学校放牛的洛桑,妻子去世多年,无儿无女。虽然他已为卓玛背了几年的黑锅,但现在看到卓玛孤身一人生活,想想自己孤苦伶仃的日子,就主动地帮卓玛干一些活,天长日久,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曾有人告诉卓玛,才旦要和卓玛彻底断绝母子关系。
转眼已经五年,五年来,那前半生心灵和肉体的创伤已经由老伴一点点的为她抚平,而这新的创伤又由谁来抚平呢?
注:蕨麻:青藏高原一年生草本植物,根可食用,味甘甜。也称“人参果”。
塔垮:藏民族用泥或砖石做成的长方形火炉,燃料为牛羊粪。
(完)